昨天晚上,豹子上树历历在目。弄的齐佳现在睡在树上都不放心。
还有就是,自去岁秋凉,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洗过澡。身上的泥垢一抖搂就往下掉屑。
下面就是热气腾腾,波烟淼淼的天然大澡堂,让她憋着不去洗一洗,实在难受。
可翁少言还在身旁呢。
这孩子不小了,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齐佳总要避嫌的。
还好,这小子心思澄澈,年少不知愁。躺在暖和的草铺上,一会儿功夫就响起了轻微的齁声。
齐佳看他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爬下树。
说实话,黑灯瞎火的,湖内状况不明,她也不敢往深处走。就在大柳树边脱了衣裳。也不敢冒冒然泡进去,谁知道湖里有没有奇怪的生物。
撩着水洗完澡,只觉得一身轻松。把棉袄披在身上,摸黑蹲在水边石头上,把外衣和套在里面的单衣洗了洗。
她倒是想连棉衣也洗了,可是怕万一翁少言半夜醒了,自己连件遮羞的衣服都没有,那就尴尬了。
湖边的石头都是温热的,齐佳把衣服晾在上面,索性就穿着棉衣躺在上面望天。
没有月亮,因为湖面雾气蒸腾的缘故,看天空中的星子也不甚明亮。此情此景,令人莫名忧伤。
古人或邻水,或望月还能睹物思乡,借景言情,她呢?她的故乡在何方?
“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
齐佳的心头,不其然就冒出这两句诗。
诗人还有个劳燕分飞,骨肉飘零,各为飘蓬的念想儿,她齐佳竟是连个可想、可念之人都没有。
“师父,你怎么了?”翁少言许是被齐佳的自言自语吵醒了。爬下柳树,走到齐佳身边跪坐下来:“师父,你想家了吗?”
齐佳苦笑:“我没人可想。”
少年沉默片刻:“我想家了。”说到最后,声音一哑。
齐佳坐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想也没用。”
少年点点头:“师父,你去睡一会儿吧,换我来守夜。”声音还带着哭腔。
齐佳也确实疲惫,嘱咐道:“小心些。实在困了叫醒我。”
少年点头。
齐佳爬到树上,闭上眼睛刚要睡觉,忽听树下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就仿佛微风吹拂波浪,在岸边石头上涌动的声音一般。
但她实在太困了,没来得及深想就进入了梦乡。
因为有翁少言值哨,齐佳这一觉睡的很踏实。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只觉得昨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神清气爽。
她从树上下来,只见翁少言抱着弓箭,坐在石头上打盹儿。听见齐佳的脚步声,少年睁开了疲惫的眼睛,叫了一声:“师父。”
齐佳顿时明白,这孩子为了让自己休息好,明明很困,却硬撑着没叫自己。
齐佳心里一阵感动,走过去从他怀里接过弓箭:“你去休息一下吧。”
少年摇头:“我不困。”
齐佳没搭理他。
少年只好爬到树上去睡觉。
大柳树枝叶茂密,就像一袭天然的幔帐,人睡在里面,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齐佳唤道:“把你衣服脱了,我给你洗洗。”
少年对于齐佳这个师父,言听计从。闻言真个把衣服脱了,扔给了齐佳。
齐佳去到灌木丛中,用昨天洗干净的单衣,换下身上的棉衣,连同翁少言的衣服一起抱到湖边清洗。
这一洗,才发现少年的棉衣看着厚实,可里面絮的,竟然是芦花。怪不得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死命往齐佳怀里钻。芦花的保暖性,真的是差的不能再差。
去岁那样的严冬,如果不是后面齐佳给他弄了个狼皮坎肩,这小子还不知能不能捱的过去。说不定早步了他娘的后尘。
没有洗衣粉,所谓的洗干净,也就是搓的不掉脏水为止。顺便灭灭跳蚤和虱子。
洗完衣服,齐佳就坐在石头上,一边放哨,一边用手指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这个身体长了一头浓密的头发。齐佳嫌长发打理起来麻烦,用镰刀一缕,一缕割短。
整理完头发,核算着时间过去也不少了。走到柳树下叫翁少言起床。
少年很快就从树上爬了下来,可齐佳一看,差点没一口老血噎在喉头,把自己噎死。
十五六的孩子,竟然一点不知道羞臊,就那么光着,从树上下来,站在齐佳面前。
齐佳迅速的别过头,这才后知后觉,这孩子就一身衣裳。
她脱下自己的外套,闭着眼睛扔过去:“去洗洗澡,穿上。”
翁少言接过衣裳,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就往水边跑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住:“师父,我总觉得这水里有什么东西。”
齐佳一愣,都说小孩子的第六感很灵敏,她也忽然想起昨夜树下的水波声。昨夜根本没风。水波因何翻腾?
齐佳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快速的走到水边,特意把那支捡来的利箭搭在弓弦上,仔细的查看水底。
只见水质清亮,在日光的照耀下,鳞光闪闪,根本看不见任何异样。
“你洗,我帮你盯着。”齐佳撑着弓弦。要是以前,听说水里有东西,她早吓跑了。可是,和野狼斗智斗勇了一冬天,又被豹子扑。齐佳现在胆气壮了不少。
这片小湖并不大,太阳出来,雾气消散,连对岸的树杈都看的清清楚楚。这么小一片湖泊,能有什么厉害的生物?
就算有,要真厉害,昨天晚上就把她师徒俩消灭了。还能等到现在都风平浪静的。
齐佳如是想着,可也不敢大意。万一窜出个异常生物呢。
有了齐佳把守,翁少言那没心没肺的孩子,竟然泡进水里,悠哉悠哉的洗起来,不时还撩起一串水花:“师父,你看多好看。”
齐佳心里骂一声:“好看你个大头鬼。”可顾及师道尊严,表面只能虎着脸催促:“动作快点,小心一会儿出来个怪鱼咬你的脚。”
“有师父在,我才不怕。”这缺心眼儿的孩子。
齐佳光想过去踹他两脚,催促道:“洗好了就赶紧上来,废话那么多。”
“哦。”翁少言这才快速的搓了搓身上的泥垢,光着爬上来,拿起齐佳给他的衣服喜滋滋的穿在身上:“谢谢师父,我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齐佳这身外套,其实并不算好,只是没有补丁而已。不过,和翁少言那身百衲衣相比,确实算好的了。
齐佳不禁感叹,后世的孩子要什么有什么,却越来越不懂得感恩。眼前这个少年,不过一件旧衣衫,就能喜出望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差距,不亚于上下五千年啊!
“师父,那边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