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如烟无助地呆坐在甲板上，望着四周黑漆漆的海面，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船行驶了多远，她只知道她好像已经快要忘了回家的路。
在大海的另一边，灯火通明，她知道那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地面，只是不曾想她会与它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那边真美啊。”望着灯火阑珊的海边，如烟用着近似欢快的口吻，双眼却难以聚焦那耀眼夺目的光。
“鲛人妹妹。”就在这时，船舱里走出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谁，谁……”
同时。
热闹的海边，妖王正在为他的哥哥玄渊庆生。
夜间庆生，说好听的这是新奇，说不好听的这事可就大了去了。
黑夜，往往是罪恶开始萌芽的时候。
“是我啊，鲛人妹妹。”一束矮小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如烟。
“是……是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如烟害怕的连连后退，却发现自己被这怪网束缚着，挣扎只是在白费力气。
瘦小的猪弟弟半蹲在她身前，语气温柔的对她说：“别害怕，我是来放你走的。”
“真……真的吗。”如烟听到这话心中燃起了希望，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你说呢？”猪弟弟低头开始解开困住如烟的网，熟练的把如烟从网里解放出来。脸埋在阴影里，叫人捉摸不透。
如烟看着为她解困的猪弟弟，心里实在是感激不尽，连忙行礼道谢：“谢谢，谢谢！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听着如烟的回答，猪弟弟缓缓地抬起头，干裂的嘴角开始上扬，呈现诡异的幅度，死死盯着如烟的眼睛里散发出无比炙热的温度，怪笑道：“不客气。”
“啊！”刚要起身离开的如烟，却被他一把推倒在了地上，看着举止奇怪的猪弟弟，如烟一下子就慌了神，“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他笑地更加疯狂了，死死地压着如烟低声说：“你不说要报答我吗，不如就用你的身子报答我吧！”
听到这话，如烟瞬间明白了一切，连忙想要向那女妖求救：“不，不要，救……”
只见猪弟弟用手掐住如烟的脖子，一股妖力把她的嗓子紧紧地扼住。如烟发不出声音，只能疯狂地摇着脑袋，试图乞求奇迹的发生。
“别想喊了，乖，让爷爽完爷就放你回家好不好啊。”他抚摸着如烟的脸颊，狰狞的脸上却出现了怜惜的神色。
像个疯子。
高座旁边，一只身材矮小妖怪弯着腰跑上前去，向座位上那衣着精致的妖怪屏气说道：“王上，那边居然有一艘渔船向我们驶来，你看——”
“一把火烧了。”王上没有回头看渔船一眼，便下了杀令，视他妖之命如蝼蚁，着实是心狠手辣。
“遵命。”管事听闻立马应道。
正在这时台下有一锦衣男子行礼上前，淡定地说道：“王上，我看还是不用了吧，毕竟寿辰见血恐怕不好。”
王上若有所思地低头喝了一杯酒，才缓缓开口说道：“害，你瞧我这脑子，今日是哥哥的寿辰，我怎么能如此草率行事呢。不然我让我的手下去把他们都给抓过来，然后听哥哥定夺，如何？”
玄渊摇了摇头，深深鞠躬说道：“不必劳烦王上了，臣去处理便是。”
“这种事怎么能让哥哥去做，让下人们做不就好了。”王上见状连忙起身将他扶起，一副亲国亲臣的贤明模样。
玄渊似是没有要让步的意思，继而说道：“臣也只是想为王上多多分忧，望王上成全。”
“那好，既然哥哥想去，那哥哥去便是。”王上背手离去，暗自心想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一旁的管事看此情况略觉不妥，便小声问道：“王上，这……”
“去，盯紧玄渊，别让他搞什么小动作。”王上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遵命。”
宴席上，渔船上，都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快啊，快把你的双腿变出来啊，快让哥哥看看，让哥哥看看啊！”猪弟弟像是把如烟当成了一个泄愤的玩具，不停地摇晃着，撕扯着。
“呜……呜呜……”如烟不停地颤抖，身上的疼痛让她快要绝望了。
“你们谁都不听我的，谁都不尊重我！大哥也好，大嫂也好，他们从来都只把我当外人，当下人！每天晚上不许睡觉看船的是我！一直干脏活累活的也是我！每次还都是我吃那死猪剩下的！你说我哪点不如那头死猪！你说啊，你说啊！”他不顾一切大声地叫喊着，完全失去了理智，猩红的眼睛里，除了欲望，还有杀气。
自卑到极点的人，会疯，会痴，如果他依旧拼命的活着，那无穷的黑暗就会把他吞噬，直至变成杀戮的恶鬼。
“回答我啊，你回答我啊！是不是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既然这样我就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都给我死！”他张开长着獠牙的嘴巴，就要朝着如烟的脖颈咬去。
“呜呜呜！”如烟看着完全发疯了的猪弟弟，一滴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凝成泪珠滚过在甲板上。这一刻，黑夜里只剩下了泪珠滚落的声音。
如烟绝望地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降临。
死亡却没有在预料中出现，她的脸上不知为何被溅上了滚烫的液体，带着难闻的腥味。
如烟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只有一具还在轻微抖动的尸体和那已经滚到船角，却还在紧紧盯着她的头颅，鲜红的血液溅满了她的全身。第一次看到这种骇人场面的她，被吓的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谁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被吵醒胖猪妖衣服都没穿好，就骂骂咧咧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弟……弟弟……”胖猪妖凝神发现倒在地上的尸体，吓得连连后退。
可是下一秒，随着一阵耀目的白光，胖猪妖应声倒下，无法瞑目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如烟呆滞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迟疑地抬头看了一眼身旁救她的妖怪——纯白的衣衫没有被鲜血沾染半分，浑身都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眼神中不含杀气也没有一丝恐惧，仿佛他刚刚不过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赴着月色，不染纤尘。
如烟痴痴地看着他，却不料突然间他把视线转到了如烟身上，一对视，如烟瞬间慌了神，想要一头扎进海里赶紧溜掉。
“老公！”
正在这时，那女妖闻声赶来，看着地上丈夫冰冷的尸体，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神情。
玄渊的目光从如烟的身上缓缓抽离，看着女妖，抬手便要杀了她。
“呜呜呜呜呜呜……”如烟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妖，急忙一把抱住了玄渊的大腿，她着急却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抱着他，拼命地摇头，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意思，放过这曾经救她一命的女妖。
如烟害怕女妖会因她而死，只是因为她是这船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妖怪。哪怕她不曾要放过自己，哪怕她也想把自己换成钱财，但如烟知道，如果没有她，自己现在只会是黄泉路上的一缕冤魂罢了。
玄渊迟疑地收回了手，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妖，皱紧了眉头。
如烟看玄渊明白了她的意思，庆幸地缓了口气，即使很心疼女妖的处境，但她明白，这只不过罪有应得罢了。
罪与生，永远共存。
玄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那女妖身上好像发现了和一般妖怪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他决定收手，因为他不能确定这女妖是什么来头。
他转头看着在船的边缘疯狂试探，妄图逃跑的如烟，脱下衣服一把裹住了她，不由分说的便抱了起来，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头一次和年青男性有如此亲密接触的如烟整个人都傻掉了，在玄渊的怀抱里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抱着，不知去向何处。
如烟只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
明明可以挣脱怀抱逃掉，可是她没有，她傻傻的只知道知恩图报，却不知道这世道最容不下天真和赤诚。
如烟记住了女妖，记住了玄渊，记住了一切对她好的妖怪。
可这一切对她来说，却都是致命的记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那艘漆黑的渔船上，可那渔船的甲板上除了阳光，一无所有。
命运再次重新洗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