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并不意外,反而是平淡无奇的。
毕竟世界这么大,圈子却这么小,遇见不算意外,这一天终将会来临,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遇见。
老天爷可真是别出心裁啊~
那天顾微白做完手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是她今天做的第三台手术,下了手术台已经是体力不支了,安抚好病人的家属之后,正欲迈向办公室去休息。
便听见了他的声音,给人一种冷漠的疏离感,但却也带着满满急切。
这声音,是他!在嘈杂的人海之中她依旧能够清晰的分辨出来。
林嘉洛,好久不见
还没来得及多加思考就对上了男人的眼睛,隽如墨黑一般,深不见底。
“顾微白”
男人嗤笑一声,倚靠在门框边,一手扶着门,一只手挡住来去的路,桀骜不驯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英俊的外表惹得不少小护士驻足偷瞄。
“有事?”
顾微白翻了一下病例本,又将摊开的本子合上,靠在墙上,刚刚做完手术,在与死神经过殊死搏斗之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揉了揉太阳穴。
林嘉洛依旧安静的站在那儿,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顾微白的一举一动,金丝框的眼镜将她的小脸遮盖住了,因为长期的熬夜小脸明显的呈现十分憔悴的情况。
顾微白见林嘉洛没有作声,便和一旁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交代了一下注意的事项,收起病例本准备往回走,却被林嘉洛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拉住。
拉住白大褂的手像漫画里出来的一样,白皙且骨节分明。
顺着他的手,顾微白的视线慢慢的往上移动,这才发现他受了伤,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沁在了黑色的衬衫上,肩部的这一块颜色明显的很深,若不是闻到味道,还以为是水渍沾到上面了。
“跟我来”
顾微白不动声色的与林嘉洛拉开距离,男人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后,乖巧的不像是刚刚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
顾微白取出托盘,毫不留情的将男人的衬衫用剪刀剪开,丝毫不在意这件衬衫的昂贵,在她眼里就好像是一块抹布一样不值钱,扭开酒精盖子,拿出棉签,轻轻的擦拭在伤口处,动作很小心,眼里透露着满满的认真。
林嘉洛垂下眼帘,看着面前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女人,鼻尖嗅着其特有的清香,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是却说不出来的好闻,她的睫毛很长,像蝶翼般轻微闪动。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林嘉洛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些年去哪了,或者是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可是话到了嘴边,画了一个圈却问出了这样一个毫无营养的问题。
顾微白将纱布一圈又一圈的缠在伤口处,极其敷衍的“嗯”了一声,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是极其不礼貌的,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还不错”,顷刻间,利落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意的弯了弯唇。
将凌乱不堪的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的东西都被分门别类的收拾好放进了急救包里,顾微白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林嘉洛全程都盯着她看,没有挪开过一会儿视线。
“老大”
粗狂的男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和谐,在顾微白将急救包放到原位的时候,正好抬头看了一眼来着,凛然正气,是个警察。
林嘉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懒懒散散的趴在桌子上,丝毫没有一丝作为老大的自我意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薄唇轻启
“嚣张,傅酒怎么样了?”
被叫做“嚣张”的男人一点也不嚣张,憨厚的摸了摸脑袋,咧开嘴一笑,“没啥事,多修养几天就好了”,一开嗓,就活脱脱的东北大汉的感觉,与其瘦弱的体型毫不相匹配。
林嘉洛朝顾微白点点头,拎起被丢弃在一旁的外套,一声不吭的就和那个叫‘嚣张’的人走了。
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顾微白在办公室里磨蹭一小会儿,换下了白大褂,踩着舒适的平底鞋慢悠悠的晃出了医院的大门,正想着要去哪里吃宵夜,却又被林嘉洛给逮住了。
这世界真大,可是却很小,老天爷总是爱开玩笑,硬生生的把两个分道扬镳的人又捆在了一起。
“顾医生,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黑夜中,男人的眼睛很亮很亮,时间掐的这么准,好像是一直在这里等一样。
秋夜的风有一点点的微冷,慢慢的飘过,顾微白拢了拢外套,看了一眼男人,一半融入夜色,一半融入光里。
“好呀”
顾微白扬了扬漂亮的下巴,露出了好看的天鹅颈,白皙,纤细,有着少女特有的光泽,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空气都好像因此变甜了。
肩并肩走过小道,在不远处就有着烧烤摊子,这家师傅的手艺很好,腌制入味的鸡翅划上几道,放在火上烤,翻个面,撒上些许孜然粉和芝麻,烤至金黄,就可以吃了。
每次顾微白经过这里的时候,总是会买一些带回去。
“顾医生,今个儿带男朋友过来了”
老板娘笑嘻嘻的,熟练的递给顾微白一个篮子,一听就知道顾微白是这里的常客。
顾微白低头挑着东西,对于老板娘的提问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任何的回答。
顾微白挑好后,递给了林嘉洛,林嘉洛将靠近手边的烤串随手放了一些进去,满满当当的递给了老板娘。
晚风轻拂,就着烧烤的香味,顾微白迫不及待的咬上了一大口。
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许燥热,林嘉洛脱下外套,随手放在一旁,在微弱的光芒下,手腕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着光。
林嘉洛的反应很快,不动声色的将手放了下去。
但是顾微白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串石榴石,正是当年她送给林嘉洛的那一串,直到现在他都还留着,整整齐齐的戴在手腕上,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不复当初的光泽了。
顾微白低下头咬着鸡翅,“你还留着那串手链”,话一说出口,顾微白就后悔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嗯,留着,提醒我那段愚蠢的过去”
漫不经心的笑容,眼神隽如墨黑,看不清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摸着腕上的石榴石,没有说话,似笑非笑。
忽然,猛的起身,带起了凳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一言不发的转身,迈着长腿消失在黑夜里。
顾微白依旧安静的啃着鸡翅,似乎刚刚什么也不曾发生,人来人往,在人海里消失。
胃里很饱很饱,可是心却是空荡荡的,无处安放的灵魂,像孤魂野鬼一样漂泊,迷失于路口,消散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