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看了看里面正在紧急抢救的病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这才过了两天,已经是第二次抢救了!那孩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过啊?!这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捱过一关”
“是啊”白助理亦是一脸愁容,“我跟了祁爷这么多年,以前就算是在军校执行任务,也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这两天折腾下来,别说是他了,就连我在外面看着,心里都不是个滋味!老天爷啊!求你开开眼,哪怕把我的命换给祁爷,我也愿意啊!”
“你这小子这种话以后可不准乱说!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好孩子!都得好好的,谁也不能出事!如果真要拿命来换!就让我这老头子替你们受罪就是了!”
“爸!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唉”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连声叹气,眼巴巴地守在病房门外。
看到这样的场景,萧槿的眉头不由得越发纠紧。
她低着头,满心内疚:“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祁慕深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哎哟!囡囡!你可不准胡说!”
萧槿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叔给打断了。
他缓步走了过来,像一个年迈的父亲一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囡囡,慕深受伤的这件事,大家都很难过。可是,如果今天躺在里面的人是你,老头子我心里也不会比现在更好受啊唉,不管是他、小辰、还是你你们这些孩子,对我来说,那都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我对不起,白叔,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之前,你对我一直都特别照顾,我真的很感激,但是”
白叔的一番话,让萧槿一时不知所措。
男人躺在那儿,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愈显憔悴。
萧槿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
似乎从她一年前遇到他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都是那副冰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除了接近他住在兰苑别墅的那段时间,偶尔会看到他掩饰在外表之下,内心柔软的一角。
“祁慕深”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开口轻声叫出他的名字,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藏住的哭腔。
此时此刻,就连萧槿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看到他这么虚弱地躺在这里的时候,她心里竟然会这么痛苦?
就好似有千万根针,同时往她的心脏上刺入,反反复复地折磨她,把那一颗心变得千疮百孔。
这时,医护人员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带着遗憾和惋惜的表情,主动退让到一旁。
萧槿胆战心惊地来到病床前,这样的距离,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紧闭的双眼。
“姜医生他、他还会醒过来吗?”
她缓缓侧目,看向旁边的主治医生,说话时声音很轻。
姜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头紧锁:“这种情况下,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靠病人自身的意志力,支撑他渡过最艰难的这一关可惜”
耳边,心电监护仪发出冗长而刺耳的电子音,没有半点起伏。
萧槿眉头蹙了两下,眼泪顿时如同决堤的水,汹涌而出。
她在哭。
只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这么绝望
女人“咚”地一下跌坐在病床的旁边,眼中只剩下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祁慕深!你凭什么这样丢下所有人?你起来!起来啊!我还要你把我爸妈的命还给我啊!!”
“你这个混蛋你身上流的血都是我给你的!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现在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在我允许你死之前,你快点给我活过来啊”
“祁慕深祁慕深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起来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想再欠你一条命了我还不起、我真的还不起”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惊扰了窗外清冷的月色
耳边还有什么机器一直在响的声音,还真是有点吵。
可惜,现在没有力气抬手把它关掉
祁慕深如是想着,努力地想要动一动自己的右手,可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无法支配四肢了。
忽然,脑子里的记忆匣子,像是瞬间被打翻了一样。
无数的记忆碎片瞬间溜了出来,一帧一帧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喂!慕深,你作业还没写完吗?去打篮球啊!”幼年时的顾羽安,站在祁宅楼下的花园里,大声对着楼上喊道;
“不好意思,这本书好像是我先来借的,可以让给我吗?”大学图书馆里,长发飘飘的容朵,指着他手里的一本书;
“祁慕深!你给我滚到苏市去!好好磨练磨练!祁家不需要一个废物!”二十岁那年,父亲因为他的忤逆大发雷霆,一意孤行将他送进了苏维军校;
“队长!接到线报!毒枭L就藏在那间药局,我们如果再不行动的话,大事不妙啊!”苏维军校的操场上,白辰从线人的口中得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而那一次的行动,也彻底改变了祁慕深的一生
“你是谁?你能不能帮我救救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被困在里面了!”
“你要带我回家吗?可是你家没有我的爸爸妈妈我很想他们”
“这个家好漂亮啊!但为什么院子里没有秋千呢太可惜了,我以前的家里,花园里有一架特别好看的秋千!”
“为什么要叫你祁爷?你明明只有一个姐姐啊。”
“祁爷!你看我今天又考了第一名!那放假的时候你能不能带我去北海道玩?不许赖皮哦!”
“祁爷,今天杂志上说我是你的童养媳什么是童养媳啊?”
“祁爷!我明天就十八岁了!我以后是大人了,你不许再不敲门就进我的房间啦!”
“祁爷他们说你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一定是个弯的这是真的吗?”
“为什么要我蒙上眼睛?又有什么惊喜要给我吗?太好了!”
脑子里的记忆匣子,里面有一大半都被一个女孩的身影占满了。
她是萧槿。她是他的一生挚爱。
在那个暑气熏风的傍晚,男人单膝跪在美丽的花园里,端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萧槿,嫁给我好吗?”
“我、我我愿意”
往昔的种种,一一在眼前回放。
哪怕是祁慕深那颗冰山一样的心,也终于被女孩的笑容融化了
“如果可以的话,就算再看她一眼也好。”
这是祁慕深脑海里最后的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