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纵是知这法子行不通,可除了如此她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待绳子终磨断之时,营帐帘子也被掀开了。
楚炀看着地上断掉的麻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紧不慢的行至秦瑟身前,将她的腰紧紧搂住,抱了起来“皇后,该去看戏了。”
“你放开我!”秦瑟用力的想将楚炀推开,可任她如何用力捶打,楚炀却并没有一丝将她放开的意思。
行至马前,楚炀将秦瑟抱上马背,自己也纵身跃上马背,将她环在胸前,率着大军驾马前去。
楚炀一身的甲胄磨得秦瑟很是疼痛,她身子微动了动,似想到什么一般,神情变了变。
他甲胄齐全,且率二十万大军前去沙场,莫非……卿墨到了?!
秦瑟眸子掠过一丝焦急,心下隐隐不安起来,若真是如此……那他不知大军已被困噬魂岭,便已率先锋队来了战场,那卿墨今日岂不是必死无疑?!
楚炀看穿了秦瑟的焦急不安,眸子掠过一丝得意的笑。
不错,他沈卿墨今日必须死!
万里沙土,风沙迷眼,当南越的军旗出现在沈卿墨视线中时,沈卿墨目光便落到那最前面马背上的白衣女子身上,她的衣袖随风飘扬。
她宛若一朵出尘的白莲,与这沙场血海实在不符。
秦瑟眸子微缩了缩,眉头蹙得紧紧的,心下大惊,沈卿墨身后不过百的士兵,又怎能与楚炀二十万大军相比呢?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秦瑟看着风沙那处一身甲胄加身的沈卿墨,蓝色发带随风飞扬,一如她在桥上见他之时,仍旧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泪水模糊了秦瑟的眸子,模糊了沈卿墨的样子。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忍下心中苦涩,缓缓睁开眼对远处的沈卿墨大喊道“卿墨!你们大军被困在噬魂岭了!”
闻言,沈卿墨的身形微变了变,他身后的士兵皆纷纷议论起来,一片嘈杂。
秦瑟此言于他们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还未开战,军心便不稳了。
看着那处军心涣散的楚炀得意的大笑道“给我上!杀了主帅赏黄金万两!”
楚炀一声令下,身后士兵皆如野狼一般冲了过去,他们将沈卿墨众人团团围住,手中的箭蓄势待发。
看着沈卿墨众人陷入绝境,秦瑟一耳光打在楚炀脸上,哭着大吼道“你快让他们住手!”
楚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眸色冷冷的扫过面前泪如雨下的秦瑟,冷哼一声“皇后这就看不下去了?”
“舍不得了?好戏还在后面呢。”
秦瑟看着不远处不过片刻就已被打得伤痕累累的沈卿墨,拼命想挣脱楚炀手臂的束缚,可任她如何捶打,甚至咬他,他却仍不放开她,见秦瑟闹的厉害,楚炀终是忍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让她眼睁睁看着沈卿墨如何的被一刀又一刀的砍伤。
楚炀心下自以沈卿墨很快便会魂归西天,却不料他竟带着那不过百的士兵以一当十杀了他派出的三百士兵,楚炀看着地上死成一片的南越士兵,更是将沈卿墨恨到了骨头里。
见站在风沙血泊中发带飞扬的沈卿墨,楚炀阴狠的笑了起来,又下令派出了近千士兵,他缓缓将唇贴到秦瑟耳边道“纵他武功如何高强……朕今日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所!”
这宛如鬼魅般的声音落入秦瑟耳中,她拼命的摇着头,似在乞求他一般,滚烫的泪水不停的滑过楚炀捂着她嘴的手指。
楚炀却并不理会秦瑟的乞求,饶有兴致的看着前方已受了重伤的沈卿墨,眸中尽是欣喜。
秦瑟看到了,沈卿墨手中的是灵霄剑,可纵是宝剑在手,可他一人又怎能敌千军呢?
前方战况十分惨烈,可沈卿墨竟出人意料的活了下来,他身形晃了晃,单膝跪了下去,他撑着灵霄又艰难的起来,此时他头上的发带已被染成血色,他站在累累尸骨之上,宛若得胜的王者。
沈卿墨带来的先锋队是他经过非人训练的,可经过方才那千人之战,他身边的战友皆倒在了他的脚下。
沈卿墨站在血海中,站在尸体中,手指颤抖着拭去唇角的血迹,伸手取下发带轻束在了额上,眸色寒凉。
“兄弟们,一路走好。”
见沈卿墨活了下来,秦瑟不知多高兴,眸底微闪过一丝欣喜,楚炀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眸色愈渐深沉,他倒是小看了沈卿墨。
“皇后,既然他活下来了,那朕便让你看一场好戏。”楚炀附在秦瑟耳边轻声道。
楚炀此言一出,秦瑟的脸色霎时便变得惨白,脑中一片空白。
秦瑟正欲开口说什么,楚炀竟出乎意料的将剑抵在了秦瑟脖颈之处,他将捂住她嘴的手松了开,轻声在秦瑟耳边道“好戏开始了。”
“沈卿墨,你若愿自刎于此,南越西宁便就此休战,此后两国永结同好,至于皇后,也能活下去,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划算吧?”楚炀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看向沈卿墨,字字冷冽。
沈卿墨握住灵霄的手微颤了颤,眸光定格在秦瑟已渗出点点血液的脖颈之上,未曾有过片刻犹豫的开口道“好。”
秦瑟见他同意了楚炀的协议,拼命的摇着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她怎能让卿墨替她去死?怎么可以!
沈卿墨看着脸色苍白拼命摇头的秦瑟,唇边勾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将灵霄旋了个方向,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入自己的身体,骤然间唇边的鲜血便涌了出来。
这一剑,他是毫不留情的,宛若杀敌一般,未曾给自己留下生路,他咬了咬牙,用力将剑抽了出来,身子的力气全部被抽走,他便那般倒了下去。
见沈卿墨已倒了下去,楚炀本就未打算真对秦瑟做什么,沈卿墨既已自刎,他便依诺将剑收了回去。
秦瑟见沈卿墨倒下,疯了一般的推开楚炀,纵身越下马拼命的跑向沈卿墨,她跌了好几跤,摔破了皮,可她却浑然不知。
她哭着跑到沈卿墨面前将他抱到怀中,手指轻抚了抚他满是鲜血的脸,心中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她哽咽着捂住他流血的伤口,迷茫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沈卿墨苍白的唇微动了动,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抚上秦瑟的脸,轻轻拭去她的泪水,眸色温软的看着她,他压下喉中的腥甜,艰难的扯出一抹淡笑,声色沙哑“瑟儿……别哭了,笑一个给我看看……”
“卿墨……”秦瑟拼命的点了点头,唇边扯出一抹极凄凉绝望的笑“我给你笑,你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住……”
秦瑟的泪水滴到沈卿墨脸上,他看着笑得极为难看的秦瑟,唇边漾出一抹满意的笑,他的眸子渐渐闭了起来,最后他的手指也自秦瑟脸上滑落了下去。
“笑得真难看。”
合眼前,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初那个趾高气扬,恃宠而骄的秦府二小姐。
他死了,他对她所有的遗憾,所有的爱和过往也都随风消逝在这片沙场血海中。
“卿墨……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卿墨你醒醒啊……”秦瑟抱着沈卿墨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可任她如何呼唤,沈卿墨都没再睁开眼睛。
“他死了……他……死了……”
秦瑟喃喃自语道,泪水模糊了视线,风沙迷了眼,她好似看到了沈卿墨,他一袭青衣,坐在桥上拨动着琴弦,风拂过,吹起他头上的柳枝,白衫微扬。
他笑着,如同四月暖阳,抚平她心中一切伤痛。
她笑了笑,伸手缓缓抓起地上的灵霄,抵在脖子上,用力抹了过去。
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笑着满意的闭上了眼,轻轻躺在沈卿墨怀中,轻声一笑“卿墨……我来陪你了。”
黄泉碧落,相思无尽。
风沙弥漫,迷了众人眼,西宁将军死了,南越皇后也死了,战争与杀戮也都结束了。
楚炀跌下了马,跌跌撞撞的爬到秦瑟面前将她紧紧搂住,绝望无助的抚摸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绝望的如他幼时看见母妃便那般被大火烧去一般。
“瑟儿……我带你回家……”
南越西宁大战,两败俱伤,西宁失了大将,南越失了皇后。
据传,楚炀自沙场带回皇后的尸体放在凤仪殿冰棺中陪了她整整三日才下葬,而秦瑟死后,楚炀整日借酒浇愁,荒废朝政,整日将自己关在凤仪殿中,不理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