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少荀和马度高坐屋顶,听了不少男孩和他父亲的对话,也略知了这家人的状况。不久,二人远远就看到了一队水兵列队而来,正是向着这里,他二人赶紧躲到屋顶后方。
看到水兵们越来越近,马度有些紧张,忙问:“莫非咱们暴露了?”
少荀环顾四周,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像,想抓捕刺客,最起码也要配备几队弓箭手才对,而且水兵不会单独行动,一定会和衙门的官差一起行动。我觉得,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马度更是疑惑了,说道:“如果不是咱们,他们的目标又会是谁呢?”
少荀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总之静观其变吧!”
二人躲在暗处旁观,只见那队水兵确是要来这户人家。看样子他们也不像是来例行检查的,一路上其他人家都是一概不过问,很明显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里来的。
没过多久,这队水兵果真来了这里。他们一上来便直接将门撞开,十分粗鲁。这群人大大咧咧地进来,并迅速地排列于庭院之中。屋内小孩赶忙跑了出来,他握紧拳头,摆开架势,虽然双腿发抖,却依然故作镇定地挺胸抬头。随后,小孩扯着嗓子大声地喝问水兵,你们要干什么?
这伙水兵的领队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冲小孩哼地一笑,说道:“臭小子,拽得很嘛!”
小孩恶狠狠地喝道:“别以为我好欺负,你们私闯民宅,我可以报官的!”
领队顿时捧腹大笑,手下人也随之哄堂大笑起来。领队笑道:“小子,你倒是去告呀,看衙门会不会来!”
小孩无言以对,却依然强势,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们别太得意!”
领队冲小孩做个鬼脸,嘻笑道:“我就得意了,怎么着吧!”
小孩气得直蹦,挥起拳头,质问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领队蔑笑道:“怎么着,莫非你还要和我们战斗不成?”
小孩恼羞却又无奈,气得眼泪都挤出来了,也只能面红耳赤地扯着嗓子壮自己的气势,却惹得那伙水兵看戏和耍猴似的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大笑不止。
屋顶上的马度看着这一切,忍不住轻轻呸了一下,低声骂道:“这些水兵,大本事没有只会恃强凌弱,简直禽兽不如!”
少荀笑了笑,说道:“这不正是这些废物的本性嘛!”
马度呵呵一笑,无言以对。
再看底下。只见那水兵领队命令手下停止嘻笑,随而走到小孩身旁,拿出一张纸,说道:“这是你姐姐的卖身契,快叫你老子来画押!”
小男孩上前瞅了瞅,突然冲上去夺,被领队识破,迅速一闪,赶紧将手上的那张纸藏到了身后。小孩不死心,还要冲上去,领队怒了,直接挥了拳,将小孩当场击倒在地。小孩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看着水兵们,就像是一只恶狼,可实际上在眼前这群手握绝对实力的真正的恶狼们眼里,他不过是一只情急跳墙却又挣扎不得的丧家之犬。这就是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天壤之别,无论弱者如何挣扎,也不过是一场徒劳的蹦跶,残酷的现实注定让弱者残存的希望彻底堕落于无底的黑暗深渊,最后心魂俱灭。
领队上前一把揪住小孩的头发,喝道:“这不是劝说,而是命令!小孩子就不要跑出来和大人们对着干呐,回去被窝躲着哭吧!”
小孩咳着血,咬牙切齿,依旧恶狠狠地死死瞪着眼前这匹真正的狼。领队火冒三丈,怒道:“你这表情让我觉得很鬼火冒啊!”说着狠狠地将小孩的脑袋提了起来,疼着小孩惨叫不止。
“嗖”
“啊!”
眨眼片刻,只见“嗖”一下子突然飞出一把匕首,下一刻就是一声惨叫了。顿时,水兵们都傻了眼——他们的领队在这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匕首刺中了额头,随之当场毙命。
水兵们瞬间躁动起来,全都拔剑提刀,当即拉开戒备的架势。躺在地上的小孩看着前方,看着那从柴房缓缓走出的身影,嘴角不觉微微扬起。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浓烈的杀气随之扑面而来,就好像是晴天忽然卷来一阵乌云,遮了烈阳,压抑着人心。水兵们感觉到了这扑面的杀气,压得他们几乎透不过气了,于是个个脸色铁青,冷汗透背。隗逊,这个冷冰冰的杀手,就像是藏在黑暗深处的恶魔,正伸出他那双染尽鲜血的魔爪。
“杀!”
喝令之下,水兵们一拥而上,直奔隗逊而去。隗逊一蹬腿,直接飞了上去,突然一把短剑从袖间滑落掌心,随刻他化作一道光影,掠过水兵之间。须臾,鲜血化为一股细流从隗逊的短剑落到地上。此刻,隗逊的眼眸也被鲜血染成了赤色。
风已过,水兵们也全都倒在隗逊剑下。
“放箭!”
突然,从门口涌出另一队水兵,十人弯弓齐发。隗逊赶紧挥剑,迅速将箭一一打飞,就在这时,一支飞箭竟然飞偏,直袭小孩。这刚刚爬起来的小孩,猛然抬头,一支飞箭便映入了眼帘,眼珠顿时缩成了一点,死亡之恐惧随之奔涌,此刻他的脑袋已然一片空白……霎时间,一道鲜血从眼前飞溅,小孩的空洞的眼眸多了一份愕然。
屋顶上的两个人也都惊愕失色。千钧一发之际,是隗逊飞扑而去为小男孩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随后,门口的那队水兵已准备好进行下一次攻击。隗逊拔出右臂的箭,额头青筋暴起,随刻忍痛展开双臂,挡在小男孩前面。小男孩终于忍不住落泪,他看着隗逊的后背,看着他手臂上止不住的鲜血,自己却在此刻手足无措,恐惧、感激、自责,五味杂陈,以至于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隗逊一咬牙,盯着前方,杀气丝毫未减,看来他已决意殊死一战。所幸上苍有眼,不绝人之路!就在水兵们将弓全部对准隗逊之时,从半空猛然间飞出一块块瓦片,如炮弹一般突袭而来,顿时这十名水兵弓箭手全部暴毙倒地。隗逊大惊,回头一看,只见少荀和马度就站在屋顶上冲他微笑着。
片刻,少荀他们飞下。小男孩终于缓过神来,急忙扯了身上衣裳的一块布为隗逊的伤口止血。少荀和马度走到隗逊他们身边,这时屋里传来阵阵喊声,是小男孩的父亲在呼唤,于是小男孩赶紧跑回屋去。而后,少荀和马度迅速将庭院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部拖到柴房。处理完毕,少荀走回庭院,然后坐在隗逊身边。
隗逊先说话,他对少荀说道:“多谢相助!”
少荀笑了笑,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别人用冷冰冰的脸来向人道谢。”
隗逊略显尴尬,说道:“抱歉,我这人性情如此。”
少荀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也别在意。道谢我接受,你之前的承诺我希望你别忘了。”
隗逊说道:“你放心,我隗某说一不二。等我做完这回生意,我就把命就交给你。”
少荀说道:“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个小孩到底是怎么找的你,你到底接了一个什么样的生意?”
隗逊沉默片刻,后来还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了少荀。
据隗逊说,他来铁勺岛是为了到地下卖场要回上一次生意的佣金。当他拿到佣金正要离开时,就被门口发生的一场小冲突所吸引了。门口是两个守卫驱逐一个小男孩,这小孩执意要进去并扬言要雇佣杀手,守卫一面讥笑嘲讽一面粗鲁地驱赶,小孩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去。隗逊见了,觉得颇为新鲜。于是隗逊跟踪小孩,途中小孩撞上了几个赶来地下卖场的壮汉,他们凶神恶煞地看着小孩,预谋略卖。小孩拼命逃跑,却还是被这群恶汉追上了,他们围住他,个个坏笑。正是这一次,隗逊首次出手救了他。
也正是如此,小男孩第一次目睹了隗逊的强大实力,并深感震撼。隗逊救了他,并告诉他,自己就是他一直要找的杀手。小男孩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他恳请眼前这位强者帮助他。隗逊却问他,你能给我多少佣金。小男孩愣住了,先是吞吞吐吐,之后捏紧拳头,严肃且坚决地告诉隗逊,只要你接受雇佣,我就会倾尽所有财产。隗逊看着他,呵呵一笑,对他说,杀人可不是过家家,而是要一辈子背负血债的,每天晚上都会有恶梦缠身,出现在梦里的就是死在你手里的那些人的鬼魂。
小孩顿时感觉身后一阵阴风拂过,麻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小孩畏缩犹豫,隗逊只好奉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一刻,令隗逊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小孩又跪下了,他忍着泪,咬着牙,神色坚定,他恳求隗逊接下这门生意,不论后果如何,他已完全不在乎了。管他什么血债,管他什么恶梦,管他什么鬼魂,尽管来啊,活着生不如死,还怕他什么妖魔鬼怪!
当时,隗逊愣住了。他在想,这个孩子究竟背负着什么,这个世道究竟给了这孩子怎样一个惨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