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几年自己的修行,仅仅就是个笑话?
随随便便冒出个女人来,自己就成了俎上之肉?这般模样,谈何报仇?杀了几个不知名姓地天兵,自己就开始沾沾自喜,自以为是了?
悟空的眼神开始涣散,耳边女人悦耳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心里不断的对自己拷问着,这一切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真当自己修行几年,就能够为所欲为了?遇事全凭心情,不计后果,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来这夜年查寻,自己和悟影又怎么会陷入险地?
白爷爷为了自己的这条贱命,心甘情愿的赴死。几个兄弟至今还音信全无,十八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怪人前辈嘴上不说,却连最心爱地酒葫芦都送给了自己。
结果,自己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吗?
假如自己能够再谨慎一些,收敛莫名的自信,在细细探查之后再来探寻夜年的真相。是不是今天就不会将自己和悟影陷入险境?
假如自己能再努力一点,能将心思更多的用在修炼上,多修炼几门神通傍身。是不是在之前的战斗和眼下的局面中就多了一分自保之力?
不!或许自己就不该来在这世上,这样,白爷爷或许就不会死了!兄弟们都还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十八也不用陪着自己一次次涉足险境!
悟空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女人舔着嘴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只差一点点了,闭上眼,安安心心的死去吧。
血液源源不断的从胸口流出,悟空神智恍惚间,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座山清水秀的高山,潺潺的溪边,白爷爷拄着一只木拐,慈祥的望着自己。
不远处的空地,传来阵阵嬉笑打闹的声音,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所有人都在,甚至悟空还听见了马永腾的声音。和煦的阳光,和蔼的白爷爷,其乐融融的大家。
悟空笑了,原来大家都在啊,悟空迈开脚步,踏进了溪中,向着对岸的白爷爷走去。爷爷,十七好累啊,十七想您了。一步一步,悟空终于走到了对岸,伸手去抱眼前的白爷爷。
狂风大作!眼前的美好瞬间烟消云散,悟空茫然的环顾四周,自己依然在一座山上,只是没有了鸟语花香,山体光秃秃的裸露在外,荒凉无比。
耳边传来阵阵水声,低下头,自己居然踩在一条血河之中。举目远眺,血河的尽头,是一处战场,数不清的尸体,残垣断壁,血流漂杵。
“嗡——”天空之上,传来阵阵梵音,悟空猛地抬头,血云蔽日,云顶之上站立着不计其数的模糊人影。半空中,无数身影纠缠在一起,不时的爆出阵阵炫目的光彩,不断的有人从苍穹之上跌落,生死不知。
“孙悟空!你可知罪?”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苍穹之上,无数人影继而齐声高喝。
“孙悟空!你可知罪?”
“孙悟空!你可知罪!?”
“孙悟空!你可知罪!”
天威滚滚!振聋发聩!悟空不收抑制的几乎要跪倒在地,虽然一头雾水,但“我知罪”三个字已经滑到了嘴边。
“起来!”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托住了悟空的臂膀,将悟空拉了起来。
扭脸看去,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猴子。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黄金锁子甲,脚蹬藕丝步云履,一手执着一根湛金色棍状神兵。
可喜的是,悟空看不清他的脸。虽然近在咫尺,却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看不真切。
不待悟空发问,那金色猴子发问了,语气中带着轻蔑,“怎么,你怕了?”
悟空顿时羞愧难当,一股无名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自己真的怕了?不然怎么别人一声大喝,自己就要跪倒在地,俯首认罪?
那猴子好像并不在意悟空的回答,自顾自的转过头去,抬头望向苍穹,口中一声大喝,“就凭你们,也胆敢让俺老孙抬头仰视?给我滚下来!”
只见猴子双目金芒暴涨,狠狠地刺向苍穹。苍穹震动,数不清的人影跌落,在半空中爆成血雾。
“南无阿弥陀佛,孙悟空,今日即使你俯首认罪,也定当万劫不复!”那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失去了耐性,仅仅凭着一声佛号,便稳住了局面,一股不容侵犯地威严弥漫在天地间。
“怕吗?”那猴子直视着苍穹之上,低声问道。
悟空一愣,随即没由来的涌出一股豪情,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怕!”
“那就好,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猴子喃喃自语,悟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张口语言,那猴子却突然猛地一掌拍在了悟空胸口,“既然不怕,就滚吧!”
猝不及防下,悟空猛地倒飞出去,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恍惚间,他隐约看见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手中一根湛金长棍金芒大作,直指苍穹!荡气回肠的暴喝回响在整片天地。
“来战!”
……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愈发清晰起来,悟空满含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黑棍,黑棍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已经插进了先前差点夺取悟空性命的女人的胸口,黢黑的黑棍上,此刻有一道金光流转,隐而不发。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突破我的幻术!”女子本就惨烈的脸,此刻越发的扭曲,口中尖叫着,不肯相信既定的事实。
女子身上忽然间遍布灼烧般的伤痕,伤痕还在不断的扩大,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双手握住黑棍,冒出阵阵白烟,不顾疼痛,拼命的想要将黑棍抽离出来。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悟空知道眼下正是将女子一举拿下的好时机,悟空先前被女子洞穿的胸口此时也已经不治而愈,当下功法运转,就要将女子当场击杀。
“啪。”一只素净的玉手搭上了黑棍,气机牵引之下,悟空的气势瞬间一泄而空。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腰里别着玉箫的孟婆。
将黑棍轻轻地抽离出来,孟婆看向倒在地上仍惨叫不止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玉手轻挥,女子渐渐平息下来,身影随之也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悟空如临大敌,扯着悟影的衣角就要后退,却发现悟影依然紧闭双眼,纹丝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奇妙的状态。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不想你杀她。”孟婆转过身来,淡淡的开口道。
“呵呵,我不杀她,她便要杀我!”悟空将悟影回护在身后,手中黑棍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动手。
“那我不管,但你不能杀她。”孟婆拍了拍手,手上一道不易察觉的伤痕悄无声息的愈合了。
“岂有此理,她可以杀我,我却不能回击?”悟空气极反笑,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暗地里尝试唤醒悟影,眼前柔弱的女子却给了悟空一种不可力敌的感觉。
“她叫红襄。也是一个薄命的人。”孟婆却自顾自说起了故事,还转过身去,将背影留给了悟空,丝毫不担心悟空会暴起伤人。
“红襄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道中落,别人贩卖进了烟花之地。”恶俗的故事,恶俗的情节,丝毫不能打消悟空的警惕。
“她曾经以为自己就要在那青楼了此一生了,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书生,苏天修。”孟婆依然诉说着悟空毫不关心的故事,一双美目望向天上的红月,像是在回忆。
“红袖添香,呵呵,这傻孩子以为是命中注定,却不知其实是天意弄人。”
“那书生家境贫苦,寒窗数载,却没有功名。有一日,受恶人蒙骗,来到了红襄所在的青楼,恶人自行离去,留给了苏天修一堆未结的账目。”
“百口莫辩下,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但又怎么会有人在意一个落魄的书生?”
“他被按在地上毒打,直到红襄从他面前走过,他喊了一句‘姑娘,救我!’”
“也许是因为名字合缘,又或许是不忍心见他被活活打死,红襄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
说到这,孟婆停下了,发出一声叹息,似乎是在替红襄感到惋惜。
“后来,红襄拿出攒下准备赎身的钱,替书生还清了账目。那苏天修倒也知恩图报,隔三差五的就给红襄送来一些街边的小吃,或者是他自己画的画。”
“那些画并不值钱,不然他也不会如此落魄了。但红襄美眉还是掏钱买下,说自己非常喜欢。一来二去,两人便互生情愫,私定终生。”
“时逢大考,朝廷开科纳贤,那书生便告诉红襄,他要赴京赶考,若是侥幸得中,榜上有名,便回来为红襄赎身,做一对神仙眷侣。”
“此类的花言巧语,红襄听过很多了,但出自苏天修之口,她依旧选择深信不疑。变卖了首饰,又签下一两还十两的借据,从老鸨那里借了些银两,悉数给了书生,让他当做盘缠。”
“所幸书生倒还有些真才实学,虽未高中,但也榜上有名,回乡做官。消息传来,红襄喜极而泣,连老鸨都感叹她命好。”
“书生没有食言,依约来到了青楼,见了红襄,只是刚刚上任,虽有朝廷赏赐,却依旧不足以为红襄偿还借据,换回自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