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池是赌坊的监赌官,何为监赌呢?大抵就是有说不清闹不明白的赌局,豪掷千金的赌客,或者希望赌一点别的‘东西’,这时候,就需要监赌了。
监赌主持的赌局,对赌的双方都可以完全放心的参与到赌局中,不必担心任何干扰赌局正常进行的事发生,也不必担心赌注过大,输掉的一方会用各种方式逃避,赖账。
因为有监赌的存在,他们会确保一场赌局,从开始,到结尾。每一个细节都在赌局的框架内进行。
金池就是这里的监赌,他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呼,“和尚”。没错,他是一个剃度了的光头和尚,一个吃斋念佛,每日诵经的和尚。
但这并不影响他监赌的身份,甚至他做的比很多人都更加出色。因为,他没有欲望。或者说一般的东西还不足以让他展现出欲望。
而不一般的东西呢?抱歉,自从金池和尚当上这监赌以来,还从未出现过。
但今天,金池的面前多了一个锦盒,锦盒里平放着一块玉佩。其貌不扬的玉佩。
但就是这么一块玉佩,让金池和尚动容了。仅仅只是看了一眼,金池和尚平静的佛心就有了波澜,将玉佩拿在手上细细观瞧,做工精良,却并不罕见,质地上乘,却称不上万中无一。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玉佩给了自己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将玉佩缓缓放下,金池和尚轻轻地敲了敲面前的木鱼,“带他进来。”
没一会,和尚面前多了一人,一个衣着普通,眯缝眼,蒜头鼻,身上带着一股油烟味的矮个子男人。这人正是李三,璜瑔客栈的小二。
和尚盘坐在一座石制的莲台上,微笑着打量着李三,“我认得你,老潘手底下的小二,叫李四,对吗?”
李三双腿微屈,像是有些紧张,拱手作揖,回道,“回监赌,小的确实是璜瑔客栈的小二,叫……叫李三。”
和尚的笑容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手作拈花,拿起了锦盒中的玉佩,笑道,“呵呵,青年才俊。这玉佩,是你的吗?”
李三忙不迭的再次作揖,“谬赞,谬赞了!这玉佩确实是我带来的。”
和尚眉毛一挑,听出了话中意味,依旧满含笑意,“李四施主,你说是你‘带来’的?那不知这块玉佩的主人是?”
李三额上见汗,不仅仅是因为和尚再次叫错了他的名字。讪笑着,李三脸上的肉直抖,“回禀金池圣僧,这玉佩是小人的,是我李三家传的。”
转过头轻轻地将玉佩重新放好,一抬手,站在李三身后的王五便走上前来,将锦盒放在了李三面前,王五又重新站了回去。
“无妨,赌坊的规矩,你也明白,一般情况下,我们很少过问赌注的由来。只是不知道,这样一块玉佩,你想赌什么呢?李四施主!”和尚脸上没了笑意,宝相庄严,像极了得道的高僧。
李三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颤音回道,“圣僧明鉴,小的,小的想赌十万两雪花银!”
室内雅雀无声,李三耳边只剩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面前的和尚古井无波,一双眼丹凤眼静静的看着他。回头看看,王五依旧如铁塔一般站在身后,挡住了来时的路。
良久,和尚又笑了,转头拿起一边的茶盏,掀起盖子轻轻地吹着,“仅仅是十万两银子吗?”
“还有……还有,小的斗胆,想求一块‘生’牌!”李三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身子趴伏在地上回道。
和尚不禁莞尔一笑,放下茶盏,掸了掸身上袈裟,这才开口,“孺子可教也!王武,你带他去玄字房等我。”
王五点头应了,一把将李三提起,转身走向一旁的甬道。蜿蜒曲折,李三从没想过这井下竟有如此一番天地。
不多时,两人停了下来,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漆黑的铜门,上面刻着一个大字,“玄”。
门边还挂着一副对联,上联道:瞬息百万翁,一朝乞钱客。下联则是:一文搏百年,万两买余生。
李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摇摇头,这赌坊当真奇怪,先是碍眼的白衣女子,又是莫名其妙的门前对联,呵呵,真是立得一手好牌坊。
推开门,是一间不大的静室,既没有玉砌的地面,也没有镶金的桌台,甚至没有荷官。唯有一桌,两椅,一纸文书罢了。
李三原以为这么大的赌局,不说雕梁画栋,起码也会有陪酒的美女,此时见此情景,不由转头看看王五,像是在询问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王五只是点点头,便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将李三推了进去。铜门关上,李三站在空无一人的静室里,有些无措。
还好,和尚并未让李三等太久,仅仅在李三数到一千只羊的时候,便推门进来了。
此时的金池和尚换了一身黑色便衣,倒是头上戴着一顶僧帽。
与李三隔桌而坐,金池和尚摘下头上僧帽放在桌上,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
“李四,不知你想怎么赌?”和尚看着对面的李三问道。
李三有些错愕,这是?看了看重新合上的铜门,李三反问道,“呃,不知是何人与我对赌?”
和尚的笑容带着禅意,“自然是我金池了。”
赌坊的监赌是可以坐在赌桌上的,当然,这种事很少出现罢了。毕竟,很少有什么赌注,能够让监赌坐下,因为监赌参与赌局,不仅要保证赌局的公平性,并且与监赌对赌的人可以提出任何在合理范围内的要求。
和尚一笑,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你应该是头一次参见这种赌局。身为监赌,我自然要告知你一些细则。”
“首先,监赌,也就是我参与的赌局。你可以提出任何在合理范围内的所有要求,我们会尽量让你满意。”
“其次,你可以有一次更改赌注的机会,当然,若是你选择更改,我也会考虑是否继续参与下去。”
“还有,你可以选择赌局的地点,方式,以及自你提出赌局以后十天为计之内的任何一天开始赌局,前提是一切都在公平的范围内。”
“至于最后一点,呵呵,既然你已经坐在这里,我想这一条也就无关紧要了,那就是赌局一旦成立,就不能取消了。当然,这一点对我也是一样的。”
和尚口若悬河,洋洋洒洒的介绍完规则,看着李三,等着李三的回答,即使答案他早已经知晓,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到一点不一样的回答。
“如果,我是说如果,赌局成立后我反悔了,会怎么样?”李三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和尚。
和尚一只手放在桌上,漫不经心的敲击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你也不会那么做,对吗?”
“首先,我需要一些时间想想赌局的方式,其次在这期间我要预付一万两银子,还要各色美女十名,仆役打手若干,三进的府邸一座。”李三一股脑提出了一堆要求来。
“无妨,这些都不是问题,还有呢?”和尚笑看着李三,即使见过了千百遍,他还是喜欢看着对面的赌客毫无顾忌的提出种种要求。
“这些……都可以?那好,如果我赢了,我要三块‘生牌’,还要一百万两雪花银!”李三破罐子破摔,索性加大了赌注。
“呵呵,很不错的要求。但是在公平的基础上,一块玉佩,似乎并不值这么多。”和尚打量着李三,真是有趣极了。“这样吧,你的要求我都答应,相应的,你的赌注也该再加一点,不如,就赌你腰上的腰牌如何?”
李三仅仅犹豫了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差人写好了赌局的文书,看着李三按下了手印,和尚脸上笑意更浓。
站起身来,和尚走到门边停下,“你要求的东西,走的时候我会差人安排好,在你想好赌局的内容之前,请尽情享用,不必客气。”
转头看着李三,和尚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了,“还有,时间太长了也不好,给你一个月吧,你想好了告诉王五就好。另外,替我向老潘带句话,希望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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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从井底的静室出来的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身处一座华丽的府邸之中,身边美女如云,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好像来到了仙境。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不是吗?李三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