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早起的鸟儿努力的叫着，叫醒了寒冬中的森林。
篝火早已熄灭多时，熄灭的火堆旁歪七扭八的躺着三个人，正是悟空悟影和马永腾。
那个天兵的人头和李大白的断臂早已不知踪影，只有火堆旁草地上几朵鲜艳的血花证明他们确实出现过。
眼皮微动，悟空从宿醉中悠悠醒来。
嘴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扶着脑袋坐起身来，茫然的环顾四周，悟空有些搞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现实了。
李大白，将进酒，杯莫停。人头，断臂，妖娆的舞姬，零星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又是南柯一梦吗？
嘴边黏黏的东西是什么？抬手抹了抹嘴，一手暗褐色的血迹，自己受伤了？
张着嘴活动几下，丝毫没有受伤的感觉。抬起手闻了闻，是血。是谁的血？
撕扯，疯狂，耳朵，吞咽。
难道？！悟空“哇”的一声，转头干呕起来，那还是自己吗！居然生吃人耳？
悟空的干呕声惊醒了一旁的悟影和马永腾，两人坐起身来，抬手遮在眼前，以抵挡清晨刺眼的阳光。
四顾茫然，只有悟空在一侧干呕，疑惑地神情浮现在二人脸上，很快悟影的神色转变为惊恐，随即悟影也转身狂吐起来。
倒是马永腾云淡风轻的拾过掉在地上的酒葫芦，饮下一口，在嘴里涮了涮，吞咽下去。
“还是年轻啊！”马永腾站起来伸个懒腰，对干呕的悟空悟影有些嗤之以鼻。
“不过是吃了几块人肉而已，哪有妖不吃人的？反正我是没见过。”马永腾在一旁自问自答，看似嘲讽实在宽慰着二人。
马永腾吃过人，大人、小孩、男人、女人、落魄的书生，显赫的权贵。都不过是盘中的一堆肉而已。
马永腾并不喜吃人，犹记得第一次吃下人肉时自己也恶心了很久。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
虽然人自称万物之灵，但很多妖族都对此嗤之以鼻。但又不得不承认，人族确实在求道路上占有先天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妖族修炼到一定境界，便要化形为人的缘故。
言人语，行人事，甚至有很多妖都慢慢的将自己当成了人。
马永腾忘不了自己刚加入一个弱小的妖族部落时，大王随手赏赐给自己的第一顿美味，一个人，还活着的人。
那是一个小女孩，骨瘦如柴，眼中闪着恐惧和绝望。一双原本应该灵动的大眼睛，就那么含着泪花盯着自己，抿着嘴，连求饶都不敢。
马永腾心软了，他以为自己不吃，那女孩便能活。
直到站在一旁的部落中的老妖劈手将那女孩撕成了两半。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马永腾的脸上。
那一天，马永腾饿了肚子。那一晚，部落中的老妖把马永腾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于是，在大王又带回一批新鲜的‘食材’的时候，马永腾咬死了身旁争抢的老妖，扯下面前一样骨瘦如柴的男孩的右腿，疯狂的啃食。
那一天，马永腾吃的很饱。那一晚，马永腾吐了很久。
后来，不管面前的人类样貌如何，身份如何，或破口大骂，或跪地求饶。马永腾再也不曾犹豫过，食物而已。
他这样想。
走到悟空身旁，递过酒葫芦，“漱漱口，舒服些。”
悟空抬起头，错愕的看着一脸淡漠的马永腾，这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老王吗？
木讷的接过酒葫芦，悟空闻着酒葫芦里的酒香，眼前又闪过了昨晚的狂欢，顿时又干呕起来。
“你不吃，总有人吃。”马永腾靠在一旁的树上，语气淡然，“甚至你不吃，比人就要吃你。”
“花草树木吸收水分，食草的吃草，吃蜜的摘花。又有吃肉的飞禽走兽互相吞食。”马永腾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说给悟空悟影听，又像是再次说给自己听。
“人类几乎什么都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草里蹦的。”悟空不断地干呕着，耳朵却被马永腾的话所吸引。
“于是有修炼有成的妖，便反过来吃人，煎炒烹炸，闷溜熬炖。人类怎么吃，妖就怎么吃。”
“当然，妖也会被吃。踏上求仙路的人，便成了修士。抽筋扒皮，敲骨吸髓。妖丹、妖骨、妖皮、妖血，每一样都视若珍宝。”
“修为再高些，大家就不满足于吃异类了，同类岂不是吸收的更快？夺舍，搜魂，吸收，大家吃的更开心了。”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妖都想成仙吗？因为成了仙，起码能活命。如果不像昨天的那个天兵那么倒霉的话。”
“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因为弱，便成了他人的佳肴。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成为食客，坐在餐桌上，享用弱者的哀嚎。”
悟空不知何时不在干呕了，抬起头，看着马永腾，眼中异色一闪而过，“老王，你想成为食客吗？”
“不然呢？成为别人桌上的美食吗？难道你愿意被他人按在桌上，狠狠地锯下你的脑袋？呵呵，说来好像人世间还有一道菜，就叫猴脑。”马永腾的笑容有些冷，或许是想起了往事，令他毫无畏惧的盯着悟空的眼眸，出言讥讽。
“知道怎么吃吗？吃猴脑的餐桌中间开一小洞，其大小恰好可穿进猴头。待猴头伸出桌面时，将活猴天灵盖上的毛发剃光，用锤子活生生敲开。这个时候桌下的猴子还是活的，快速的淋上滚油，再用银勺挖出脑髓，放在口中，妙不可言。”
“食用过程中猴子尚未死去，哀嚎之声，撕心裂肺！食客们围着桌子，你一勺，我一勺，哈哈大笑！”马永腾说到最后，几乎开始嘶吼起来。
“我不想成为俎上之肉，也不想成为你口中的食客。”悟空不为所动，一字一句的回道。
“你不想？哈哈哈！你说你不想？昨夜你吃的开心！今天说你不想？你说不想便不想了？你不吃人还能管着别人不吃你？”马永腾越说越激动，没人知道他究竟压抑了多久。
忽然，马永腾疯了一般大吼，“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是一只叫‘悟空’的猴子而已，真当自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啊！”
“你说什么！”悟空气势骤起，声若惊雷。
悟影有心上前劝阻二人，却又不知从何相劝。
马永腾平静下来，确实毫不惧怕，转过头去，语调平和了许多，“没什么，随便说说。”
“齐天大圣孙悟空？你到底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老王！”悟空重重的吐出‘老王’二字，不是威胁，更像是恳求。
“算了算了，反正都说漏了，告诉你……小心！”
惊呼一声，马永腾飞身一跃，将悟空扑倒在地。
“叮！”一声脆响自化出本相的马永腾背后发出，随即一点寒芒掉在地上，一只银色的弩箭。
悟空一震，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抱着变回陆龟的马永腾脚下一蹬，蹿了出去。
“悟影，西北方向，走！”
身影爆闪，悟空和悟影带着龟壳向西北方向急奔。
百里之外，一座山巅之上，一位身着银甲白袍的天兵，放下手中劲弓，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找到了！还有点本事，居然没死。”
这时，他身旁的草地上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也不知道甲下的那个天兵是怎么回事，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是栽在这三个小妖手中了吧？”
原来草地上还躺着一个天兵，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哼，谁知道呢。听说还是靠关系混到甲等的，走吧，蒲影。”拿着弓的天兵转过身，向草地上躺着的天兵招呼。
“要去你去。我可不想浪费这清晨的太阳。好歹你也是丁中，还对付不了几个野猴子？”蒲影翻个身，“快去吧，多杀些小妖，说不定你就能升到丙级了，凌晨逸上仙。”
凌晨逸听着蒲影的嘲笑，捏了捏拳头，转头看着悟空等人离去的方向。
就拿你们出气了，只能怪你们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