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具黑衣尸体,右手手臂上有四道血口子,但是身体里的血以及五脏六腑好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干干的皮肉包夹着骨架。
尸体应该是俯在床前的茶桌上断气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茶壶和喝了一半茶水的茶杯。茶水呈深橙色,杯里还有一小条茶叶沉在底部。
出现尸体的屋子已经弃置很久了,没人知道这屋子原来的主人是谁,但是看这房屋摆设,雕刻精美的槐木窗花有些明显朽坏,屏风上原本画的兰花褪色严重,除了茶桌的桌布和床上用具被换过之外,其他的布制品都沾满了灰尘,看得出来屋主虽非富贵人家,倒也不至于贫穷。
昨夜将军府的刺客被兰景清割伤,本来就跑不太远。王宫派出搜查的人并没有多久就找到了行凶之人,但是这离奇的尸体,的确又给整件事盖上了一层诡异的迷雾。
纵使其他人将这件单屋从上到下搜查了一个遍,也没能从其中,包括干尸身上找到与行刺之人有关的任何信息。
何况这间单屋隐藏在京城非民居区深处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小地方,仿佛这屋子的出现本身就是悄无声息的。
“请陛下恕罪,属下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奈何发现尸体的地点毫无踪迹可寻,我们实在查不出此人的身份。”王宫里,身着金光龙袍,头戴流苏冠帽的大王还在听政殿批阅着奏折,听到前来禀报之人的话,放下了笔。
“尸体身上呢?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吗?”
“除了那晚将军府上与刺客交手的兰公子所伤的四道血口,没有其他外伤和标记了。”那人回答。
“那真是奇了怪了,你们向兰公子调查过什么没有?”大王继续追问。
“兰公子说,刺客武功修行高深,敢只身夜袭将军府,因此身手很有可能在楚将军之上。另外,其所用武器手钩尖刀的使用需要较高的修行,因此该行刺之人很有可能是修仙之人,但是此道并非常道,手段阴险,需要多加小心。”
“楚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回大王的话,刺客行刺楚将军时候的刀上有微毒,毒性虽然不强,但是足以影响伤口的正常愈合,经过医师治疗和兰公子的帮助已经好转很多,但是还需要多加休息。”
“那必定要多谢兰公子了,修仙之人德行能力的确不错,你回去务必要给其一些盘缠。”
“臣遵旨…另外,陛下,还有一事….”
“嗯,什么事?”
“是,是关于,芙水石的事情。”
“芙水石?不是在断臂山里封的好好的吗?”
“是的,陛下,只是芙水石最近似乎出了一些异动。断臂山从前月以来,就突然开始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地动,依我们看来,这很不平常。”
“地动?这断臂山异动与芙水石有关?”
“并不肯定,只是这断臂山是先人选做用于封印芙水石的仙山,其灵气风水均为金国上乘,且芙水石的确也平安在山中呆了几百年。但是这接连发生的地动实实在在对断臂山的风水和灵气均造成了一定的破坏。”
“那,原因为何?”
“并不清楚,芙水石本为上等仙石,而宫藏古籍对其的描述在金国建国之后就不多了,因此,依臣之所见,有必要调查一番,且吾等人认为可以讯问仙家之意见。”
“金国境内并无仙家,且金国也未与任何仙家有直接的关系。”大王皱眉。
“臣等自是知晓,只不过这芙水石异动之事,切不可怠慢。”
“行了,你也辛苦了,关于刺客之事也继续查下去。”
“陛下,王后娘娘求见。”侍从在门口传话道。
“知道了,让她进来。”大王摆了摆手,对禀报的大臣说“你退下吧。”
“大王,辛苦了。我已经让太医带了些解毒的珍贵药材送去给楚将军了。只是这关于刺客的情况,可否有调查出什么?”王后进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也有劳你了,只是这刺客行踪诡异,仅存的尸体还不足以让我们查出有价值的信息。”大王回答。
“意思就是,我们现在甚至还不知道刺客行刺的目标和目的吗?”王后追问。
“目前为止是这样,只是百日宴当晚,你是众宾客中地位最高的人,并且这京城中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你与楚夫人交往甚密,所以很难不断定那刺客是冲着你来的,最近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出宫了。”大王提醒道,“对了,煜儿最近怎么样?”
“煜儿现在精力旺盛,学会走路之后就经常满宫殿跑,惹得各位宫女们要追着他到处跑呢。”
“是嘛,那很好啊,男儿自然要精神充沛点为好。等朕忙完这一阵,就去看看煜儿。”
“臣妾明白,感谢大王关心。那臣妾暂且先告退了。”
阴牢里
那具干尸安安静静地躺在阴牢最底层牢房的石床上,身上盖着各种各样压邪的符咒。阴牢里寒气逼人,不时还传出一些重刑犯人凄凉的惨叫声,就连把守的卫兵也必须一时辰一换,因为常人根本难以承受住这阴气。
“兰公子,到了,那具干尸就在这里。”兰景清跟随一个侍卫来到阴牢,走到躺着干尸的石床前。
“辛苦了,谢谢。”兰景清朝侍卫点了点头,便开始从头到尾检查那具干尸。
尸体上的四道伤口已经发黑了,失去了血色的全身早已发白,四肢尾部都呈黑紫色。脸部的皮肉也已凹陷下去,紧贴骨头。此人骨架并不大,从身长上看甚至还比兰景清矮上半个头。从外形上看,除了有些吓人,的确没什么特别之处。面对前几天还大战一场的对手,现在成为一个干尸躺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恰似有些微妙。
尸体原本的蒙面已经被卸下,但是在这种状态下依然很难看出一开始的相貌。
兰景清将手伸至尸体面部上面,翻开了尸体有些僵硬的眼皮,借着地牢顶床微弱的太阳光,兰景清看到了一只暗红色的眼仁就这么定在眼白中央。他皱了皱眉,“暗红色的眼仁?”翻开另外一只眼皮,同样是暗红色眼仁。凑近一些观察,并未发现什么可以改变眼仁颜色的覆盖物。
紧接着,他又打开了尸体的嘴巴探查口腔里的情况,其舌头已经干扁得像块布,与尸体其他地方不同,其舌头呈的是血红色。
“敢问这位仁兄….”兰景清抬头对站在牢房门口的侍卫问道:“尸体发现的时候是否有检查过它的舌头?”
“并没有,有什么异常吗?”侍卫回答。
“阿,没什么,只是好奇问问。”兰景清摇摇头。
兰景清再次检查了一番后,没有检查出其他新的东西,便又跟随侍卫离开了阴牢。回到将军府。
将军府
楚将军经过几天的休息,精气神已经恢复了不少,正在府里院内练剑。
“兰某见过楚将军。”兰景清行礼。
楚将军回礼“前些日子有劳兰公子的奔波了,更感谢你那晚前来相助。”
“不用客气,偶然遇到罢了,将军的健康恢复才是最重要的。”兰景清行礼,“兰某修炼结束回山时辰已到,该起程了,将军及夫人要多保重。”
“景清,走之前先来看看孩子吧!”楚夫人抱着襁褓走来,孩子在妈妈的怀里睡得正香,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像极了美人母亲的模样,手上戴着兰景清送的沉莲串起来做的手链。
“孩子跟妈妈长得很像阿,长大之后必定又是少见的美人。”兰景清看着熟睡的孩子,“祝愿她今生平平安安,永远幸福。”
“孩子一定会像舅舅所说的那样幸福成长的。”楚夫人轻轻刮了下孩子的小鼻子,只见她微微地打了个哈欠,双眼仍然紧闭,又接着睡过去了。
“此刻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楚夫人把襁褓交给身旁的女从,出门迎送兰景清。
“萧山和金国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两地甚远,但有缘自会再相见,再一次相聚的时候,希望能见到健康长大的楚千金。”兰景清轻轻一笑。这位萧山兰氏出了名的美男子让人难以招架的笑容本就极难能够展现给世人,现在这一笑的突然绽放,让府内的众多女从的内心都有些小鹿乱跳。他持剑向楚夫人和楚将军分别作揖,“虽然那晚袭击的刺客已死,但是由于不清楚身份和幕后真凶,这段时间务必小心提防的为好。”
“知道了,景清,你加紧赶路吧。你大哥那脾气,可容不得修炼的弟子回去迟了。”
看着兰景清远去的背影,楚夫人内心却总有些不安定,她隐隐觉得下一次的相见,必定不是太平的时候。
兰景清走后,府内女从们脸上又惊喜又可惜的表情让楚夫人有些忍俊不禁。“我的天啊,兰公子笑起来真的好好看!不愧是修仙之人阿,举止气质都让我们这些凡人所不及。”“哎,这几天光看到兰公子在府里我就开心死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人家修仙之人眼光肯定很高的,哪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小家仆。”“晚上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一个兰公子就能把你们迷成这样。”楚夫人暗自好笑,心想到年轻在萧山求学时同窗公子都是些三庭五眼,气质非凡的正人君子,自己却不为所动只记得读书,还真是神奇。
“夫人,将军,你们快看!!”屋子里突然传出女从惊讶的声音。楚夫人和楚将军跑进屋里,“怎么了?”
“小姐,小姐背上的那个胎记,变色了!刚出生的时候,明明是粉红色的,现在却变成了金黄色。”孩子躺在床上,刚刚睡醒,清澈的大眼睛认真打量的屋内的所有人。她的背上,原本淡粉色一团的胎记现在呈现的却是类似莲花形状的金色。
楚将军大为惊喜,“这必定是吉运的象征!小女长大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不得了的人物啊,哈哈哈哈…”
“恭喜将军和夫人了,这一定是上天送给我们小姐的礼物。”
将军府的众人面对楚依姜这非同寻常的胎记固然是惊喜,但是没人知道,在她出生起,她的胎记使她的命运,注定与今后这世间的纷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