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风和日丽,臭味较淡。
小细胞,你给我老实点。
段莫非坐下来,双手平放腿上,闭上眼睛,一呼一吸,排空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待心情稳定,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这粒不安分的细胞上。
这套冥想的方法,是自己为了解除失眠而习得。
要想学习好,首先要有个好睡眠。
起初细胞跑得太快,路线完全没有章法,注意力根本追不上。
一分钟过去后,逐渐有了点感觉。
并不强迫细胞改变移动的速度与方向,而是顺着它,由着它的性子,任它游走,逐渐靠近。
然后就可以慢慢尾随,它走到哪,注意力跟到哪。
很快就神影不离。
等和它同步良好,再试着赶到它前面,领先一步,让它跟着你走。
如此反复。
十分钟过去了,细胞基本被征服。
让它往东,它不敢往西,让它指九点,它不敢指九点一分。
不愧是学霸,小小一粒细胞轻松搞定。
出去和彭爷爷闲聊几句,也没忘记带领着细胞在体内运动,别有一番趣味。
很快,越来越熟练,就像键盘打字一样,你说那个字,细胞在体内飞快闪动,跑出那个字的路径。
当然都是连笔字,一笔成字。
就像同声传译,分毫不差。
偶尔后背痒痒,手臂难及,就派这粒细胞奔赴痒处救灾。
止不止痒先不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就如电脑屏幕上落了一只苍蝇,不急着赶走,而是调出一张壁虎的图片显示在电脑上。
苍蝇怕不怕不知道,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看来真是闲得,突然没了高考的压力,生活安逸了很多。
但段莫非是好学生,不能让闲暇占据了心性。
不能没了约束,纵容自己。
学无止境,分秒不待。
没有书本,复习题,那就找点事,让自己投入进去。
这件事没有比这粒细胞更合适的了。
让小粒细胞来到左手食指尖儿。
尽可能地往外钻,应该到了表皮细胞层,但还是看不见。
摸了摸并没有什么不同感觉。
当然了,细胞那么小,眼怎么能看到,手怎么能摸到。
向彭爷爷要了根针,右手拿着针逐渐向食指尖儿靠近。
彭定山静静地看着,面带微笑。
“哥哥,你要自杀?”
彭丫不淡定了。
段莫非抬起头,皱着眉头,心想,你这丫头见过用针自杀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能说出自杀这个词,一定有过什么经历。
一般大人是不会教小孩说这种话的。
静下心来,让细胞也静下来。
不要慌,也不要颤,定住!
瞄准了,轻轻扎过去。
针尖碰到皮肤,但似乎遇到什么阻隔,进不去了。
稍微加大一点力气,还是一样。
又加了五分力气,依旧。
干脆站起来,将左手平摊,撅起右胳膊,将整个胳膊用力压向针尖儿。
彭定山惊讶地张开嘴巴,原以为他只是用针挑去一根肉刺,却没想到这般自虐。
伸手要去拦。
“彭爷爷,你来!”
一本正经地把针递给彭定山。
“还要扎?”
“还要扎!”
“不怕疼?”
“不怕疼!”
“当真?”
“当真,您看都没流血,来,再扎!”
彭丫吓得双手捂住了眼睛,撇开一个小缝,眼珠盯着外面滴溜溜转。
彭定山没敢用力,试着轻轻扎过去。
也同样感觉被什么硬东西挡住,又用力,最后也站起来,两手使劲。
用力过大有点气喘,可指尖儿依然岿然不破。
“换个地方,再扎!”
又换个地方,依然如故。
“快一些,换地方,再扎!”
彭定山不断变换着地方,段莫非控制着细胞飞速低档,可就好似穿了盔甲,刀枪不入。
微观世界,针尖对细胞,你扎我挡,你跑我追,一场刀光剑影正在上映。
扎了一会儿,彭爷爷累了。
“不扎了,不扎了,你是铁做的!”
段莫非接过针,扭头看看彭丫。
“彭丫,哥哥跟你玩个游戏,好不好?”
“不好,扎哥哥不好玩!”
彭丫倒机灵,猜出了段莫非的心思。
“这不是扎哥哥,哥哥身上有虫子爬,你帮哥哥用针赶跑好不好?”
彭丫没做声。
“你闭上眼睛,就不怕了。”
虽说让小女孩扎不太合适,可眼下也没别人,段莫非太想搞清楚这个细胞了。
彭丫闭着眼走过来。
小心把针递给她,放到手里。
“扎吧!”
彭丫嘴里一顿嚷嚷,胡乱在段莫非身上一阵瞎点。
飞快地调动细胞,纵横穿梭,一一抵挡。
“哎呀!”
一针扎到后背,生疼生疼。
吓得彭丫扔掉针,跑了。
后背自己看不见,无法准确抵挡。
扎完后,又找来一把小铁锤,锤头指甲盖大小。
以为也不会有事,用力稍大,向胳膊砸去。
“啊——”
疼得段莫非跳起来,不断揉搓胳膊。
红了一大片。
彭爷爷也看不下去了,走了。
看来细胞太小,无法有效抵挡面攻。
那就限定细胞的活动范围,在指甲盖范围内以更高的速度无规则运动。
轻轻敲下,没有痛觉,又加大力度,还是一样。
于是段莫非就拿着小锤,疯狂在胸前一通乱敲。
既要控制细胞在小范围内高速运动,又要以指甲盖的面积整体快速移动。
这比单单控制细胞划线难了不少,要心分二处。
彭丫抱着爷爷的腿,捂着耳朵,不敢去听。两人陪着槐树,静静站在门外。
一阵风吹过,假山上小花掉下一片花瓣,缓缓落到不远的一处水洼。
只听见屋内哼啊乱叫,像医生给病人捏骨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稍许,没了声音,走紧门口,侧耳,还是没有声音。
爷俩儿快步走进屋里。
段莫非斜靠在墙上,身上一块青一块紫,气喘吁吁,眯着眼笑嘻嘻。
累的确累,但还不是特别累;主要是饿,就像一天没吃饭一样。
“爷爷,成功了!”
想要站起来,眼前一黑,赶紧又坐下,血糖低,看来的确是饿得够呛。
身前,不论针扎还是捶打,都应对自如。
只是后脑勺、背后、屁股、腿后,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不行,只能猜个大概,但大部分还是失手。
盲区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