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你还爱我吗？”嘶哑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余生面无表情，内心没有半点波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对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晌，男人硬硬地从口中挤出那个字，“会。”
余生笑了，笑得那样苦涩。“好，莫凌霄，你赢了。”余生伸手擦去眼角的泪，强忍住心中的痛楚。
十年前（2010年，夏）
“余生，余生，快跟我回家吧！再不回去阿姨会担心你。”莫凌霄费力地跟在余生的身后，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
那时的莫凌霄长得小小的，还不及余生高。
“莫凌霄你烦不烦啊！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别跟着我。”余生甩开莫凌霄的手，恶狠狠得看着他。莫凌霄也抬头看向余生，眼中尽是执拗。
这时，余生趁他不注意，一溜烟地跑过转弯，试图把他甩掉，可莫凌霄岂会轻易善罢甘休，“余生，你等等我啊！”
“你不能去。”酒吧门口，莫凌霄死死地拽着余生。
“哎呀！莫凌霄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余生不屑地瞟了一眼莫凌霄，“真是烦人。”说完，余生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酒吧。
莫凌霄无措地抓了抓头，连忙追了进去。
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莫凌霄彻底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而余生此时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伏特加，一边喝一边东张西望。
“老大，你看那个妞儿，长得还不错吧！”蓝毛小子笑嘻嘻的指着坐在吧台边的余生，一脸献媚地看着桌边那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男人上下打量着余生，冲蓝毛小子使了一个眼色。蓝毛小子立即向余生的方向走了过去。“美女，一个人啊！”
余生瞟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蓝毛小子一脸坏笑地说：“哎呦，脾气还挺硬，我大哥要见见你，走吧！”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余生往桌边走。
“你干什么，放开我。”余生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手。
“你放开她。”莫凌霄这时突然冲了过来，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拽开了蓝毛小子，硬是将余生护在了身后，小小的人儿目光中多了几分倔强。
“小子，想死是吧！”蓝毛小子举起了拳头地瞬间，立即便有几个黑衣保镖挡在莫凌霄的面前，蓝毛小子看到这番架势，拳头就那样定格在了空气中，久久没有下落，眼神也有些呆滞。
“林枫。”坐在桌边的男人走了过来。
“老大。”林枫恭敬的低下了头。
这时，酒吧经理闻声赶来。“少爷，你怎么来了？”看到自己被酒吧经理认了出来，莫凌霄的神情瞬时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经理走到男人的面前，脸上挂着恭敬、得体的微笑，“李总，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少爷不懂事，我替他被您赔个不是，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哦？原来是莫家的少爷啊！既然如此，今天也的确是李某冒犯了，那就算了吧！”
“哎！”经理答应着，却在转身面对保镖的瞬间收敛了笑容。
“送少爷和余小姐回去。”
“是。”
林枫不甘地走到李总的身边，“老大，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别看那经理虽然说话客客气气的，其实不过是给我们个台阶下罢了，莫家岂是我们惹得起的？”
“莫家。”林枫嘀咕着，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都变了。
是他想到的那个莫家吗？
林枫心里暗暗庆幸刚刚自己的那一拳没有落下，若是真打了莫家的小少爷，他都想象不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莫家
“你们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莫夫人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的看着莫凌霄。
“我......”莫凌霄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夫人，这事不怪他，是我非要去的。”余生连忙撇开莫凌霄的干系，主动承认错误。
“生儿，你怎么回事？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啊！”这时，莫夫人身旁一个面容和善的女人开了口，虽是斥责的话，但语气却没有半分严厉。
“不是的，是我拉着余生去的，跟余生没有关系。”莫凌霄见陈婉淑有怒容，急忙替余生辩解。
“少爷就别替她说话了，我这个女儿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
说着说着，陈婉淑突然想起了自己车祸去世的丈夫，一时间竟潸然泪下，“要是你父亲还在，定不会这样纵容你。”
“你不要提我父亲，你们都没有资格提我的父亲。”说完，余生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余生！”莫凌霄想要追上去，不过还是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快去！”得到了母亲的许可，莫凌霄连忙追了过去。
莫夫人轻声安慰着陈婉淑，“孩子还小，有些叛逆是正常的，别难过了啊！”
“她会理解我的对吗？”
莫夫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她会明白的。”
又一天放学后，余生走在回家的路上，莫凌霄跟在她的身后，让余生很是恼火，“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要把你安全地送回家。”
莫凌霄刚说完，余生就接过了话，“我不需要，你别再跟着我了。”
这时，身旁走过几个与余生和莫凌霄同年级的学生，一边走路还不忘向他们这边看。
“唉，你看，莫凌霄又在跟着余生。”
“莫凌霄，你是长在余生身上了吗？连体婴儿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同学们的嘲笑，余生气愤不已，又无从反驳，只得撒气在莫凌霄的身上。
“莫凌霄！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还有，我们家根本不稀罕你们莫家的庇护，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余生冲着莫凌霄大声喊着一连串的话，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只留下莫凌霄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她生气了，我又做错了吗？”
那时的他还不懂，其实余生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尽力挽回自己所剩不多的尊严。
余生打开家门，看到母亲怀中抱着父亲的遗像，照片已经泛黄，可母亲还是视作宝贝一般，小心翼翼地摆在客厅的柜子上，每日擦拭都要出神许久。
“妈，我回来了。”原本满脸泪水的陈婉淑被余生唤回了心神。
“回来啦！饭做好了，洗手吃饭吧！”
“嗯。”
饭桌上，余生看着已两鬓发白的母亲，本还没到白发的年纪，却因忧思过度而加快苍老，这让余生莫名感到鼻子发酸。
“妈，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生活在莫家的绿荫下了，现在的生活让我觉得我...我们就像寄生虫一样的在活着，妈妈，爸爸留下的钱已经足够我们生活了，我们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哪里还不是家呢？”
陈婉淑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余生看不懂。
“妈妈，就算他们欠我们的，可这么多年他们做的也够多了，我们也没有责怪他们，为什么还要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所谓的赎罪呢？”
“生儿，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啊妈妈？”余生不解。
“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陈婉淑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多解释一句。
“你总说我不懂，好，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余生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以发泄心中的不忿。
“生儿，你真的以为莫家显赫，生活就那么容易吗？莫先生重病，这些年一直卧床不起，莫夫人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诺大的公司，没有一刻不在盼着少爷长大成人，有苦不能言。我们留在这，好歹还能陪她说说话，诉诉苦楚，若是连我们都走了，她该怎么办呢？”
余生眉头紧皱，在心里暗暗思量陈婉淑的话。
“生儿，你爸爸一生为莫家尽心尽力，我想他也不想看到莫家不好的结局，我们再等等，好么？就算是为了完成你爸爸的心愿，好么生儿？”
余生咬了咬牙，“好，就算是为了爸爸。”
2020年，6月
余生走出地铁站，从包里掏出手机，上午11:56，屏幕上醒目的数字令余生瞬间打了一个激灵，糟了！
余生飞快的向前走，却丝毫没敢跑动半步。
医院
“我来晚了妈，你饿坏了吧！”余生走进病房，飞快的放下包，拿出干净的碗筷。
“没事没事，你都多大姑娘了，做事情还这么风风火火的。”陈婉淑说着坐起了身子。
“都怪我，我要是早点把策划赶完，就不会耽误您吃饭了。”余生一脸自责，妈妈前些日子不小心在家里摔了一跤，摔坏了胳膊，也都怪她平时工作太忙没有照顾好妈妈。
“妈，吃饭吧！”余生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陈婉淑，“烫不烫？”
“不烫不烫。”
陈婉淑看着女儿十分的欣慰，如今女儿长大了，漂亮又懂事，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不过要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女儿成婚......
“唉？生儿，我最近怎么没有看到凌霄啊！”听母亲提到莫凌霄，余生心头一颤，手也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来。
“他...他就是最近太忙了，所以才没来看您，等他忙过这两天就过来了。”余生支支吾吾的说。
余生的心事自然逃不过陈婉淑的眼睛。“怎么了？你们俩......”
余生连忙打断了陈婉淑的话，“妈，你别瞎想了，我们俩好着呢！您就专心养病吧！别操心其他的事了。”
2010年，夏
余生冷眼看着面前拦路的三个小混混，心里思量着对策。
“把钱交出来，不然...”中间的混混头儿率先开了口，两边的混混适时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棍。
“别别别，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余生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心想硬碰硬怕是不行。
“算你识相，把钱交出来！”混混头儿似乎很高兴余生这么上道，便伸手示意两边的人把木棍放下。
余生在包里混乱摸索着，抓出一包糖果忽地砸向混混头儿，然后撒腿就往反方向跑。
莫凌霄在学校门口等的心急如焚，不停地踮脚向学校里张望，可人都走光了，余生还没出来。
莫凌霄莫名地感到心焦。“我们走。”
“是，少爷。”
余生不停地向前跑，心里默念莫凌霄的名字，这一刻，她是多么期盼莫凌霄出现在她身边。可还没有等到莫凌霄，混混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混混头儿一把揪起余生的头发，“臭丫头，敢耍我。”
“啊——”混混将余生按在墙角，抬手就要扇她巴掌，余生那一刻从心底泛出深深地恐惧。
“莫凌霄——”余生本能地伸手挡住脸，大声叫着莫凌霄的名字。
就在余生已经陷入绝望的时候，痛感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余生，你没事吧！”余生从恐惧中缓过神儿来，看见面前的莫凌霄，竟萌生出一丝不真切的感觉。
莫凌霄将余生搂在怀中，轻轻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余生浑浑噩噩的，甚至不清楚事情是怎样收场的。她只知道，有莫凌霄在身边，她就很安心。
至于为什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会第一个想到莫凌霄，余生当时也说不清楚。
不过后来她想，大概是因为莫凌霄能够给她年少脆弱的心灵带来一丝慰藉，他几乎是她安全感的全部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