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南宫曳确认,盖丘瞬间脸色再变,紧跟着叫道:“公子,四日后便是大祭,可得准备应对!”
公子醴与南宫曳双双望着盖丘,均是一愣。
“莒氏要在大祭之日行事?”公子醴惊道。
“公子,大庭卫能以王诏押人,押的还是陛下的虎贲,必是已有把握,只是不知这百夫长牵连何案。”
盖丘言毕,公子醴立即将目光落回南宫曳身上。
“末将这就去查!”南宫曳像得了命令,立即诺道。
南宫曳退去后,公子醴仍是放心不下,再安排道:“盖大人,劳烦您一趟,将先生寻来府上,吾这就去春官府。”
随后,二人先后离开府邸,盖丘去的却是东都外二十里。
燕地,居庸塞。
姬叔荃与姬岸才奔至居庸塞关口,便远远瞧见关塞内各色号旗纷飞,一队甲士列于最显眼的“嬴”字大旗下。
“王叔,小心有诈!”姬岸提醒道。
姬叔荃捋着胡须,先是定睛瞧了瞧,再勒起缰绳,无奈的笑了笑,道:“岸儿,入关,虎方伯在这居庸塞等我们呢!”
叔侄二人纵马而行,至关口时,守卒不仅未有盘查,还恭敬行了一礼。
“臣虎方伯,率各郡邑守将、吏员,迎请韩侯入关!”
叔侄二人奔至“嬴”字旗前,还未下马,虎方伯便高作一声,他身后的守将与吏员也是齐声高呼,“恭请韩侯入关!”
姬岸将姬叔荃扶至马下,上前宣诏,众人再一番高呼,“谨遵王诏,请天子万安!”
“伯侯自都邑赶至此处,当是辛苦。”姬叔荃面带祥和道。
“份内之责,臣等不敢称苦。”虎方伯恭道。
“今日迎请,旅贲卫准备了些粗陋演武,还请韩侯移步。”
嬴墨上前,将一行人引至点兵台,发令:“旅贲卫惯式演武,列甲!”
见白衣书生是施令将领,姬岸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一旗语兵发出演武号令后,只见演武场东西处,两队人马相向奔入。
一队着旅贲卫戎甲,打红色嬴字旗。一队着北戎兵服饰,打黄色空字旗。两队各执对应的战场武器。
空字旗的一方先发制人,以一小队兵士列前,先射出一轮臂弩。
嬴字旗一方反应迅捷,甲士齐举单人盾,瞬间聚拢,以半躬姿态前进,进发步幅与步调丝毫未受影响。
姬岸见状,向姬叔荃耳语道:“是真矢演武。”
姬叔荃稳坐点兵台,目光不移,以笑面望向演武场,心中将虎方伯迎请之目的猜了个大概,回道:“岸儿,一会儿该到你了。”
简短耳语后,叔侄二人再放眼望去。
两方演武人数虽不多,却不断变换着对攻阵型,犹如战场真实厮杀,只是空字旗兵士一直被嬴字旗甲士压制,难以形成有效反击。
姬岸瞧的出来,嬴字旗队伍行的是破甲六式,阵型变换上,依次是挡、击、隔、断、围、破。
六式里“击”的环节最为紧要,小队需以最快的速度形成强大压制,切断对方兵士间的呼应,达到“破”的效果。
六式实用,三人便可成行,却对虎夫长的战斗素养要求极高。
虎夫长不仅得武艺上乘,还需把控瞬息万变的战斗局势,随时施令调整六式环节,对北戎普通兵士的小股侵袭颇为奏效。
半刻钟后,空字旗的兵士,除“伤亡”数人,其余悉数被俘。
两方演武结束,那名旗语兵再上前,边打旗语边高声道:“甲士单列,进敌障!”
听令后,一名甲士奔向演武场外围,身负数件不同装备,有环柄刀、弓矢、山河索、长戈等,瞧装束,应是名斥候。
只见那甲士挥着长戈,只数下挑刺,便将木桩击倒,再前滚出数步落定,向着演武场边的崖壁连发三支弓矢。
较一般作战弓矢,那三支更为粗壮,箭头没入崖壁,可见演武者臂力之劲。
如姬岸所料,甲士取出山河索,一个力抛,崖壁与地面间牢牢架起了一道云梯。此时,三名着北戎兵服饰者现,将那演武者围了起来。
一阵激烈打斗后,三名“北戎兵”被“杀”倒在地,虎方伯连喝数声,“好!不愧旅贲甲士!”。
那演武甲士退下后,再有一将军模样之人跃至演武场中心,使了一柄长剑,身穿轻甲,引得满场甲士窃窃私语。
“蓟南守将虎打,请戎行兄弟赐教!”
虎打话音才落,姬叔荃以余光注意到,落座于虎方伯一旁的白衣书生身体微怔。
甲士无一人应战,虎打虎视着点兵台,意有所指。
姬岸也不迟疑,一个纵跃,落于虎打对面,执伏水剑,行礼道:“漠北边军姬岸,请教虎将军!”
姬叔荃转向虎方伯,赶紧道:“旅贲卫演武,小侄却心痒上去切磋,真是让伯侯见笑了。”
虎打的出现,本就非演武环节之一,属虎方伯私下授意,他自是不会见外。
“公子岸也是戎行嘛!只是这虎打,武艺虽好,却性子粗,出手没个分寸,若是伤了姬将军,郑公问起罪来,本侯可不敢担。”
“军中切磋无身份,伯侯多虑了,即便他日兄长问罪,也是我这个做王叔的过失。”
言罢,两人各置一笑,令一旁的嬴墨颇为尴尬。
旅贲卫皆知,虎打武艺仅次嬴骓,故无人敢去切磋。而虎方伯假借居庸塞迎请,欲以演武使姬家叔侄受挫。
不由分说,虎打提剑,冲姬岸便是一扫。
姬岸以剑招辩位,算准了时机旱地拔起,轻松躲了过去,纵身落于虎打身后,开始打量眼前这位将军。
自觉失了面子,虎打再次进招,向姬岸面门左右齐攻。
姬岸还是气定神闲,只以剑鞘作挡,却都能赶在虎打出手前判断到招式变化,轻松将他的进招化解。
本还自信满满的虎方伯顿时面色凝重,倒是嬴墨反而自然了不少。
数番进招都被轻松驳下,虎打再也挂不住脸面,向观战的甲士喝道:“取本将兵器!”
一甲士立即取了长矛。
“边军小卒竟有如此武艺,是本将大意了,本将若不能以手中长矛于十合内胜你,自领旅贲卫二十杖刑!”
虎打接矛后,立状道。
姬岸仍是凛然而立,伏水剑丝毫没有出鞘的意思。
“接招!”
虎打出其不意,仗着矛长,以棍式施招,接连舞了三合,着实使姬岸吃瘪。姬叔荃一阵揪心,紧攥襟服。
姬岸稍作调整,手握剑茎,将剑身与剑鞘一齐探了出去。
虎打再进数招,确是长矛惯用攻法,只是含了些变化,每一招都留有余力,欲在姬岸拆招时再变路数。
姬岸瞧出端倪,在虎打的长矛划至近前时,以右腕发了一力,剑鞘顿时自剑身呼出。
在剑鞘游至剑锷时,身形略一加速,迎了上去,双臂同时合力,才呼出的剑鞘又向剑脊收回。
前后时机拿捏得当,剑鞘与剑格瞬时锁住了矛头。
虎打见失招,连忙将长矛回抽,却已不及。
姬岸借势旋身,向前一腾,将矛头的力量反摄回去,不仅逼的虎打连退数步,退止时,长矛已从手中脱了出去。
对方失了武器,已是露败。姬岸便点到为止,收好伏水剑,向虎打行了一礼,径直向点兵台走去。
行出数步,只觉身后再起异样,那虎打竟趁此时机抓向他后脑。
姬岸止步,略一侧身,以左膝击向虎打胸口。
虎打抓空,又反应不及,生生受了一击。姬岸已抽身再施一招,身体向后遁去,伏水剑同时出鞘掠过,虎打的轻甲竟被破开一个口子。
“虎将军,还有不甘?”姬岸冷问道。
虎打下意识的摸了摸轻甲,低眉窥向虎方伯。
虎方伯惊起,面色铁青,恨道:“虎打将军投机,险伤公子,令,杖刑二十!”
虎打半躬,向姬岸行了一礼,匆匆溜下演武场。
“戎行切磋,无碍!这不是没伤着嘛,伯侯不必如此怨愤,蓟南纳兵,还得靠这虎将军。对了,纳兵的告民书...”
姬叔荃这一揶揄,使虎方伯丢尽颜面,只得假意赔笑,道:“韩侯放心,臣已令文书官抄录送往各郡邑,正在加紧纳兵。”
“韩侯、伯侯,这接下来的演武?”嬴墨适时请道。
“不必了,嬴将军,本侯瞧着刚才的演武,颇有章法,大有你父亲嬴让之风,燕地十三郡邑所纳之兵,俱交由你来操练,可有难处?”
姬叔荃行途时便从流民口中知悉北戎来敌十万,故欲加紧纳兵、操练,充实旅贲卫,也担心十三郡邑分散各处,所纳之兵若为虎方伯不轨所用,后患甚大。
未接掌旅贲卫军权的情况下,把所纳之兵交由合适的人选节制,是姬叔荃的折中之策,而燕地将领中,嬴墨再合适不过,既有为百姓之心,又有腹中经略,且在旅贲卫中难受他人掣肘。
嬴墨未置可否,只恭敬的低身作揖。
虎方伯却接了话,道:“韩侯有所不知,各郡邑运兵多有不便,臣谏言,仍由各郡邑守将操持此事。”
“伯侯信不过嬴将军,还是各郡邑守将之经略胜于嬴将军?本侯可听闻,军中虎夫长大多出自嬴将军调教。”姬叔荃驳道。
“嬴墨,俱依韩侯之令!得此盛赞,还不快快谢过!”
虎方伯略一思忖,“所纳之兵,至少还握在旅贲卫将领手中”,便顺了姬叔荃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