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自然不信,伸手就要拿过那张和离书,却被何惠馨躲过去了:“谢老夫人还是小心这些,要是弄脏了弄破了,这责任算谁的?”
而谢老夫人心中的确冒出过这个想法,但嘴上却不会承认的,“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还说你是伪造的呢,你哥哥在衙门当差,造个假还不是个小事?”
“令郎写这份和离书的时候,万花楼的姐儿们可都是见证人,不如谢老夫人去万花楼问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谢老夫人脸涨得通红:“我儿子是不会和离的,只要我家不承认,你就还是我们谢家的儿媳妇?”
何云旗说:“谢老夫人说这话好生没理,官府都盖了官印,您说您不认,有什么关系吗?”
“你个小丫头,没大没小的,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你们何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指桑骂槐。
何惠馨和何云旌正要将何云旗护在身后,谁知道这小丫头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笑容甜美灿烂:“我们何家教养女儿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任由外人欺负而不吭声,若老夫人有女儿的话,是不是也这样教导?”
谢老夫人没有女儿,但尹氏却是有女儿的,尹氏虽然不赞同何云旗出头的做法,但却是赞同她的说话的,自己生的女儿怎么舍得她去了别人家受委屈?
谢老夫人一噎,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难道她要说受了委屈也是自己活该吗?
“可身为媳妇就应该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难道我姑姑就不够贤良淑德吗?若我姑姑不够贤良,这一屋子小妾是怎么回事?”被她指到的小妾们具都缩了头。
“若我姑姑不淑德,我姑姑的嫁妆又去了哪里?谢家爷爷为何要赔偿给我姑姑这些东西?”
何云旗指着院中的一溜箱笼说。
这些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谢老夫人急得不行,却又说不过何云旗,只好耍无赖:“这事你们何家说了不算,等我们家老爷子回来了再说!”
何云旗哪里还等的谢道回来,好声好气地劝道:“老夫人,我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这夫妻缘尽,何必闹成冤家,反目生怨对我们两家谁都不好。再者说,就算是谢爷爷在,也不能无视这和离书,怕是当场就承认了吧。”
谢道的性格,还真如何云旗所说,谢老夫人是他的枕边人,对他的性子了解的更透彻。
见无计可施,谢老夫人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见婆婆气势下去了,尹氏着急了,她偷偷扯了扯谢老夫人的袖子:“母亲,人可以走,嫁妆不能走。”
谢老夫人一振奋,可不是,既然和离书已签,那也得让她光着身子出去,不然谢家人财两失就亏打发了。而且她相信,何惠馨急着出门,肯定不会给她们太多纠缠的,那将嫁妆留下的胜面就大很多,就算不能留下所有,也能留下大部分。
“何惠馨,既然你非要和离,我们谢家也不强求,你走了我自然能给我儿子聘一个黄花大闺女,可和离是你提出来的,所以嫁妆留下,你走人。”
何云旗无比庆幸昨天让谢子浚写下了归还嫁妆的条子,不然事情还真有些说不清。
这边厢,何惠馨已经拿出了条子,说:“这是令郎写下的归还嫁妆的条子,老爷子和令郎都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要赖账不成?”说完,还瞥了尹氏一眼。
尹氏被看得心虚不已,身子往谢老夫人身后缩了缩,小叔的房里事可不是她做大嫂能掺和的。
“我说留下就得留下,难道你硬抢?”谢老夫人已经开始耍无赖了。
“看老夫人说的,这朗朗乾坤,我们何家都是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干出硬抢的事情,可若是我们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走,也不是我们何家的做事风格。”何云旗虽然人小,但气势不小。
其实这种事该陶氏这个做嫂子的出头的,但她见和离成定局之后,就借口管理家中琐事为由走了,而让何惠馨自己跟谢老夫人撕的话,等事情传出去不定会被长舌的人怎么说,若谢老夫人有个好歹,这屎盆子就扣自己脑袋上了,倒不如她一个小孩子出面的好,别人要嚼舌根,顶多说一句性子厉害就罢了。
谢老夫人还在滔滔不绝,中心思想就是何惠馨先提的和离,就没有资格要嫁妆,可自古以来,嫁妆就是女子的私产,别说是和离了,就是休妻也要客客气气地将嫁妆退回去了,她这出先提就净身出户的说法,倒是跟后世的离婚有相似之处。
何云旗站了听了一会儿,见她还絮絮叨叨,最后忍无可忍,凑到何云旌耳边说:“哥哥去外边让家丁们在二门等着,我们这就出去。”
何家从来没有这种污糟事,何云旌还是第一次听到泼妇吵架,而且吵架也是单方面吵,一直都是谢老夫人自己演独角戏。
谢老夫人还在说的陶醉,何云旗见哥哥在人群外打了个手势,就知道人已经传了信出去,于是她一声令下:“何家的仆役们,将姑奶奶的嫁妆抬上,我们打道回府!”
仆役们得令,将自己的包袱放在箱笼上,轻的箱笼就两个人抬着,重的就三四个人抬着,闹闹腾腾地往二门走去。
谢老夫人不成想她们一言不合就动粗,急忙让人拦住她们:“都给我拦住了,别让她们出门!”
然而,何惠馨带来的下人不少,准备跟着走的人有一大半,这些人平常都是做活做惯了的,也都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露怯,一边去推上前阻拦的人,脚下更是不停,眨眼间就出了二房的院子。
谢老夫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个心腹婆子,根本不顶事,尹氏的要要上前帮忙,却何惠馨出声拦住了:“大夫人是要插手二房的事情?若是老爷子回来了,大夫人猜猜老爷子会怎么做?”
这个还用猜,肯定会将她罚一顿的!
虽然钱财很重要,但她以后是要做当家夫人的,脸面比钱财更重要,若是被老爷子罚了,她在谢家就没脸了!想通此处关节,尹氏带着自己人默默退出了。
而其他的谢家下人,见当家夫人都不敢插手,他们有几个胆子敢随意插手?于是,就只剩下谢老夫人的人在孤军奋战。
不等其他人来支援,人都已经走到了二门边。
外院的家丁们更是剑拔弩张。
谢家的护院大都是谢道从军中退下来的士兵,若是以往,何家的家丁肯定干不过,可谢道出门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士兵,所以谢家外院的防护薄弱的很。
何云旗一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家丁,大部分都是谢家的人,心中对兄长挑人的眼光再一次点赞。
“行了,别打了。”何云旗喊了一声。
何家家丁们一听,立即停了手,从内院丫鬟婆子手中接过箱笼,脚下不停歇地往外走。
走之前,何云旗站在谢家的大门口,对正揉着心口的谢老夫人说:“我们何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老夫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姑姑的嫁妆里的古董书画不说是无价之宝,但也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的,随随便便一副古画就得上千两银子,可不是这个单子上写的只值几百两。我姑姑的嫁妆总价值大概少了四成有余,在谢家的库房里还有我姑姑一些陪嫁的家具,老夫人不是要让我姑姑将嫁妆留下来吗,这些就当是我姑姑在谢家的食宿费,我们何谢两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那些大件的家具,何惠馨考虑着出门不太容易,这才放弃的。虽然是自己主动放弃的,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还能反过来用谢老夫人的话堵回去。
早在何家人进门的时候,就有好事的人凑在谢家门前看热闹。谢家是官家,他们不能进去,但守在门口,也能得到第一手的八卦。这不,何家人一出来,就自爆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还是不是地对谢家指指点点。
这下子谢老夫人不是揉心口了,而是随时要晕倒,怎奈她顿顿都是好胃口,一时半会儿也晕不了。
何云旌指挥着家丁将箱笼都装上车,跟回来的下人们就自发的找地方坐下,没有地方坐的就在地下走。
更有好事者,偷偷拉着何家的下人打听,何家下人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谢老夫人所说所做都讲了出来,何云旌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正自己家占理,省得谢家出来造谣。
不等何家车队回到何府,何谢两家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杭州城。
有女儿的人家都对谢家不屑一顾,嫁到婆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是本分,却也不能随便别人欺负,一时间谢家在杭州城的婚嫁市场上一路走低,原先想跟谢家结亲的人家纷纷打了退堂鼓:谁家那么狠心让亲生女儿去谢家受苦?除非不是亲生的!
什么?你说为什么谢老夫人只针对二房夫人而不是大房夫人?
兄台,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谢老夫人跟大房夫人是亲姨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