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大吃一惊,她平常都会吩咐厨房多做一些,送来到何云泽房里之前,都会托人将一大半都送到自己家里,别人知道了女也碍于她的身份,不多管闲事。这奶糕平时并不做,主要是杭州这边养奶牛的比较少,牛奶也算稀罕东西,二少爷突然想吃,她想着自家儿子一口奶都没吃上,有奶糕吃也是好的,谁知道竟然还能出现这么大的岔子。
她抱着陶氏的腿哀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二少爷离不开奴婢啊!”
正玩着九连环的何云泽突然间抬头说:“我都五岁了,不用吃奶了,奶妈既然事事都想着自己的儿子,这就出去吧。”
他不开口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毕竟是朝夕相处多年的奶妈,有些事他也就纵着她,这次竟然敢诬陷她的姐姐,就算陶氏不处置她,他也会找机会处置掉的。
小孩子最是敏感,谁对他好从一言一行中就能察觉出来,哥哥和姐姐对他是实心实意的,他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见何云泽都开口了,陶氏看都不看痛哭流涕的宋妈妈,挥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陶氏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聪慧,但她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看人的本事倒是不错,以后也不用为他担心太多了。
正院的事情,书墨回去没敢说,何云旗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下人趁着城门还没有关,急匆匆赶往城外的别院。
接到和离书的何惠馨,手指颤抖地说:“这是真的?”不会是家里造的假吧。
那个下人说:“这是老爷子亲手交给奴才的,应该不会是假的。”
何惠馨问出的时候就笑了,父兄都是光明磊落的人,自然不会干出造假这种事的,但她是了解谢家人的,就算是和离也会让她脱一层皮的,谢子浚如此顺当地签了和离书,恐怕其中还有别的事情。
“这个先留在我这里,现在已经完了,恐怕你赶不回去了,等明天一大早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她一定要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本来还在发愁,原本以为今晚要在城外凑合一夜,见姑奶奶如此说,也就从善如流了。
何惠馨的陪嫁丫鬟碧草为自家小姐高兴:“小姐可算是跳出那个火坑了,就凭着老爷子和老爷的本事,再为小姐找个如意郎君,这日子就圆满了。”
当初她们陪嫁的丫鬟一共有四个,一个爬了谢子浚的床,何惠馨不愿意跟相处多年的情似姐妹的丫鬟反目成仇,所以问了剩下的三个丫鬟是否愿意嫁人,一个嫁了谢家的管事,一个嫁到了外边做了小老百姓,只有碧草死活不愿意嫁人,一直陪着何惠馨。
何惠馨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以后我们就守着嫁妆,靠着父兄过自己的小日子。”
“那可不行,头嫁听父母,二嫁由自身,小姐你再挑一个好的就是了。”
何惠馨放下和离书,叹道:“谢家也是我自己选的,当初那人看着也算上进,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人的本事太差,与其再受一遭罪,不如一个人过。”
碧草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伤透了小姐的心,她也不狠劝,等以后看开了,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何惠馨一行人就起床动身了,等到了城门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进城的大都是要贩卖瓜果蔬菜的农户,何惠馨撩开车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见旁边是卖草莓的,就让下人去买了一筐,见街两旁已经支起了早点铺子,有卖豆花的,有卖油炸饼的,还有卖小馄钝的。
何惠馨让碧草问问是什么馅的,听说是虾肉的,就让老板打包了几分生馄钝,准备带回家煮给家人做早餐。
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何府的人都还没起,只有一个小厮哈欠连天的扫大街。见姑奶奶回来了,急忙派人去内院通知。
何惠馨拦住了他,“不用,这是回我自己家。”
她先回了警醒堂,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又去何云旗的房间里看了看。
睡得正香甜的时候,何云旗感觉似乎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见是姑姑,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姑姑,你回来了?”
“嗯,还带了你爱吃的虾肉馄钝,我这就给你煮去。”
何云旗翻个身:“我那碗多放虾皮,多放香菜。”
何惠馨失笑,睡着觉都惦记着吃。
等何惠馨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后,何家其他人才起床。
何家的男人是知道昨天的事情的,只有陶氏不清楚,还问:“妹妹怎么一大早回来了?该先派人送个信儿,我好派人去接。”
何惠馨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说:“我回自己家哪里还要劳动嫂子,庄子上也有马车,带上人就回来了。”
何云旗见到桌上的虾肉馄钝,急忙坐下来,拿起勺子顾不得烫嘴就往嘴里送,烫得她只跳脚。
何明哲训斥道:“难道家里还缺你一口吃的?看看你的吃相!”
咽下嘴里的馄钝,何云旗说:“我一问就知道是汪爷爷家的馄钝,他家的馄钝是全杭州最好吃的馄钝。”
何惠馨见侄女吃的欢快,心中也非常高兴,见何云泽打着哈欠,在他跟前放了一碗馄钝是说:“云泽也吃,没有放香菜。”
何云泽跟何云旗的爱好几乎一致,只有在香菜的问题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何云旗说香菜是最好的调味菜,而何云泽就说香菜是全世界最奇怪的蔬菜,味道一闻就令人作呕。
何云泽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男孩子,胃口直逼何云旗。
姐弟两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馄钝,桌上只剩下一碗了。
何云旗伸手端过碗,说:“弟弟学过孔融让梨吧,要懂得尊老爱幼,这碗就给姐姐吃吧。”
何云泽挡住她的手,说:“道理弟弟都懂,那姐姐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呢?”
何云旗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大人们见他们打嘴仗,都习以为常了,见这次又是何云旗输了,便无情地嘲笑:“你好歹比云泽大一倍的年龄,连个小娃娃都说不过。”
何云旗面上没光,嘴上犟着,“我这是在让着他。”
就在她说话的空挡,何云泽已经悄悄将碗挪到自己跟前来,等何云旗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吃了。
“吃吃吃,吃成小胖子,看谁家姑娘嫁你。”
何云泽塞进嘴里一个馄钝,故意吧唧吧唧的,“我这是为姐姐好,万一姐姐吃胖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大人们哄堂大笑,何云旌笑道:“你在云泽嘴下吃了多少亏,还没记性啊?”
何云旗哼了一声,无奈地说:“这小东西伶牙俐齿的,我是说不过他了。”
等桌上的东西都扯了下去,何云泽回到自己的房间练字,其他人都留下来商议事情。
何惠馨将和离书和纸条拿出来交给何明哲:“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字按了手印,还得烦请哥哥去衙门给我办手续。”
何明哲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办。”
等何明哲走后,陶氏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妹妹这是,真和离了?”
何惠馨点点头:“是,以后要长期烦扰嫂子了。”
虽然陶氏非常的不乐意,但公爹还在堂上坐着,只好僵硬地牵了一下嘴角:“都是一家人,,妹妹不用客气。”
何惠馨暗叹,这个小嫂子虽然没有坏心眼,说起来为人也还不错,但她最大的问题是将外人的看法和说法看得太重,以至于经常为了好名声而苦了自己的家人。像这次的事情,若是翟氏,定然是支持她和离的,而陶氏却觉得家里有个和离回来的小姑子会影响何家的名声,可若是她在谢家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难道何家的名声就会好吗?那时候,恐怕别人都会以为何家没本事,连自家姑奶奶都护不住。
说白了,就是顾头不顾尾,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衙门离何府并不远,不一会儿就派人将盖了官府的和离书送来了。
何惠馨捧着和离书,这些天头一次落泪。
“姑姑,你别哭了,以后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离他们家远远的。”何云旗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何惠馨抱着侄女,哽咽道:“谢谢你云旗,都是姑姑无能,还要你替我担心。”刚才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何云旗笑得开心:“我们是一家人啊。”
是啊,他们是拥有最近血缘的亲人,是可以无条件为对方付出的亲人。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何老爷子说,其实别人早就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只是不点破而已。
偷偷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何老爷子板着脸说:“你们两个这下放心了吧?剩下的都是大人的事情了,你们赶紧上学去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我让忠叔去请假了,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姑姑。”
他们兄妹心中不踏实,就在家坐等事情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