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陶氏如何哭闹,何明哲就是不松口,还让何云旌尽快去拍电报。不等何云泽有回信,徐谦章的电报就送来了。这封电报是直接送到振华女校的,何云旗看了一眼,就将孟叔叫来:“你回家跟父亲说一声,就说云泽送来电报了,说今年过年会跟着徐谦章住在他们家,让他不用担心。”
孟叔领命而去,何明哲接到消息后,本来想让丫鬟去通知陶氏一声,可想到陶氏的态度,叹息一声,抬脚亲自去了正院。
“什么?云泽不回来了?”
何明哲点点头,“是,估计徐教授也觉得路上不太平,所以才将他留下来的,你放心,我听云旗说,徐教授在北京也有房子,想来他也受不了委屈的。若是贸然让他一个小孩子独自上路,那就太危险了。我知道你爱孩子,但也不能为了解你的相思之苦,而将孩子置于险地啊。”
这两天为了何云泽的事情,陶氏跟何明哲整日的闹,闹得何明哲都不想回家,听到事情都已经定了,眼泪跟决了堤似的,知道事情不转圜的余地,转身不再理会何明哲。
何明哲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最近的何云旗生活十分规律,一整天都忙碌不停,白天去振华女校工作,将工作都安排好,就去都督府报到,陪欧阳厚仪吃了午饭和晚饭,就回家睡觉。
欧阳厚仪虽然特别想将人娶回来,但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毛躁,迫不及待地想索取,他很有耐心地跟何云旗互相探索、互相了解,多半时间是让何云旗更加了解他。
以往那个冷峻嗜血的杀神现在没有一点儿冷酷之气,不仅没有,偶尔还会露出淡淡地微笑,这个样子让伺候了欧阳厚仪多年的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们伺候都督多年,你什么时候见过都督这么开心过,可见都督是真心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放弃吧。若你担心以后的生活没人照顾,大不了我跟都督说一声,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我拉照顾你过下半辈子。”反正她也没有家人,跟姐妹搭伴过日子也不错。
董姨娘不由地沉默片刻,“我怎么能让你你背上我这个拖累。”她低喃,“都督好狠的心,我掏心掏肺地,他怎么就看不见呢。”
兰若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说:“虽然我没有嫁人,也没有跟谁有国过情谊,但现在我看着那个何小姐跟都督,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待对方,这情爱一事,总不能是单方面的,双方都有情,那才幸福美满,你这充其量就是单相思。而且,不是我贬低你,我们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嫁给都督这样的伟岸男子,虽然何小姐现在家里官职不高,可祖上可是出过高官的,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官家小姐,跟我们是云泥之别,就算不是何小姐,也有可能是李小姐张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董姨娘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分,才敢肖想那个位置,可梦醒了也知道不可能,她所求的是在都督府的后宅一人独大。
“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出去的。”
兰若是抽空出来的,看在姐妹的情分上,才耐心地劝劝她,见她冥顽不灵,心中也有怒气,“好,我不劝你了,你好自为之。”
见兰若甩袖子走了,杜鹃上前说:“姨娘,兰若姐姐也是好心,您怎么这么跟她说话,要是不给我们传递消息了怎么办?”
董姨娘冷哼一声:“我看她这是被何云旗收买了,她传过来的消息全都督府的人都知道,再多的她也不肯多说,得罪不得罪无所谓。”
说到这个,董姨娘就咬牙,“我真是小看她了,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收买了府里不少的人,这功夫不浅啊。”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说实话,董姨娘现在也无计可施,现在的她根本接触不到欧阳厚仪。之前她的确病重了,可后来抢救过来之后,她就在装病,为的就是想博取欧阳厚仪的怜惜。然而,白眼都抛给了瞎子,只要她一出院门,就有好几个丫鬟跟着她,美其名曰照顾她,实则是在监视她,而且,等闲人等不得进出她的院子,就怕她再跟外边的人联手。
这些天的日子如同软禁,让人身不如死。
“你去外边跟那些看守的人联络联络,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杜鹃已经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不过她更不愿意伺候在阴晴不定的董姨娘身边,福了一福就退出去了。
兰若是趁着何云旗在、欧阳厚仪不会找她们的时候跑出来了,她这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去哪里了,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冥顽不灵的样子。
进了院子,兰若问下边的小丫鬟:“都督可有什么吩咐?”
小丫鬟摇摇头:“没有。”
兰若点点头,就往房间里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笑,“这东西真好玩。”
随后是欧阳厚仪的声音,“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弄来的,据说现在的姑娘太太们都喜欢,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喜欢,谢谢你。”随后,房间里就响起了动听的音乐声。
兰若知道这是昨天才到的留声机,原以为会留在过年的时候再送,谁知道就过了一夜就送了出去。
房间里,何云旗摸着光滑的留声机爱不释手,眼神中流露出兴奋地光芒,一副稀奇得要死的样子。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回家,你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
何云旗摇摇头,“送到学校吧,让孩子们也听听。”学习的过程是非常枯燥的,但凡有些点缀,都是美好甜蜜的。
她说什么都行,“没问题。”
何云旗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听着留声机发出动听的声音,“你说,是多么聪明的人才能发明这种东西啊,要是我们中国也有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欧阳厚仪摸摸她的头发,这些天他特别迷恋这种感觉,“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在为以后中国出现这样的人才而准备吗?”
何云旗道:“其实,我创办振华女校的初衷并不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当初我想的是,造物主只创造了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这就说明女人和男人都是同样的地位,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男人能出门上学、经商、做官,而女人就得窝在方寸大的地方,哪里都去不得?创办振华女校,就是给更多渴望有广阔世界的女孩们一次机会。能有现在这么多的学生,就说明并不是女人不想出门,而是没有机会。给了她们机会,她们会比男人更加努力。”
“你做到了。”
何云旗坐起身来,笑笑:“是啊,我做到了,女孩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渴望自由,渴望平等。”
“你不用妄自菲薄,救国救民,是很多中国人的志向,可实现理想的途径不一定就是打打杀杀,你比我们这些当兵的都强。”
兰若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就走了,无怪乎都督能看上何小姐,除去一声身份,他们还是站在一样的高度。都督可以跟何小姐聊外边的事情,还能给出独到的见解,也能一起赏花作诗,两个人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姨娘们呢?她们跟都督在一起,最多的是恭维、恭敬,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最重要的是,何小姐是以平等的身份对待都督,夫妻之间,若是一方自动矮了一截,那这样的婚姻不但不会美满,还处处有危险。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安排?”欧阳厚仪问。
何云旗道:“跟往年一样呗,年年如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外边还在打仗呢。”说到这个,何云旗就叹气:“这几年年年都在打仗,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学校好多学生都在靠着奖学金才得以留下来,有的学生家里支撑不住,只好让孩子们小小年纪就出去挣钱养家,实在苦的很。”说完,瞥了欧阳厚仪一眼:“只要你们这些军阀少打几次仗,老百姓会感谢你们的。”
欧阳厚仪苦笑一声,“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全国局势如此,单靠我一个人的势力,是不能成事的。”就是他不打了,若是被别人占了浙江,那估计将百姓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何云旗自然知道,欧阳厚仪的军队在浙江省还是好的,其他地方的句法,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欧阳厚仪勾勾嘴角,“跟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更何况,我也不无辜。”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中国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大小诸侯、军阀的出现,必然会导致战争。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我的努力改变现状的,哪怕是微小的改变。”这就是他对她的承诺。
爱,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千难万难。爱不是给她金银珠宝,不是给她尊贵地位,而是给她一个她想要的世界。
她想所有人活得安定美好,那他就端起手中的枪,为她扫平脚下所有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