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打成一锅粥,杭州城里也是风声鹤唳,都督府已经开始宵禁,所有的人入夜之后不得在外走动,这对于热衷于夜生活的人来说,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又是到了年底,何云旗索性住在了振华女校,跟学生们同吃同住,入了夜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否则学校大门是不能开的。学校里要么是女老师,要么是学生,若是谁想劫持人质什么的,她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何云旗通知了所有的家长,二十天才放一次假,减少外出的机会。
越是到了年关,城里的局势越紧张,何云旗如此谨慎,到底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就在腊八前一天晚上,何云旗在睡觉前最后一次在学校里巡查。这是她这几天的习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异常。
就在她转到后边操场上的时候,突然间远处响起了零碎的枪声。何云旗大吃一惊,急忙奔到前院去。
孟叔也早就听到了枪声,从门房里跑出来了,一只手拎着一根小儿粗细的木棍。
“大小姐,好像有情况。”将手中略短略细的一根木棍递了过去。
何云旗接过木棍,小脸肃着,“我也听到了,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墙角有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孟叔将一个凳子放在大石头上,然后扶着何云旗站了上去。
何云旗攀着墙头往墙外看,恰好看到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跑,身后似乎有人追赶着。
她一看,急忙跳了下来,“快去检查检查大门有没有锁好,再用重的东西顶上,别让他们跑到这里来。”
不管被追赶的人是恶是善,她都不能让他们进来,不然振华女校的全体师生都会有生命危险。
孟叔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石头顶在门上,又将门房里所有的重物都抬出来顶在门上。
两个人刚将门顶好,外边就有人开始撞门了。也许外边的人也没有料到看着薄弱的大门尽然这么结实,撞了两下没撞开,用的力道更大了。
何云旗双手握着棍子,大声问:“谁?!”
外边的人静了一下,有人说:“我们是振威军,正在追击革命党,刚才明明看到逃犯跑进这里来了,你快开门让我们检查检查!”
振威军就是欧阳厚仪掌管的军队。
何云旗冷笑一声,根据她的判断,这伙人就是刚才被追的那伙人,现在尽然敢骗她。
“并没有什么革命党跑进来,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外边的人见骗不开门,加上身后的追兵渐渐进了,于是就失去了耐心,几个人似乎嘀咕了一声,就齐心合力一起撞门。
这些人敢晚上行事,都各怀武艺,何云旗和孟叔根本抵挡不住,只撞了两个就将大门撞开了。
两人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见有人进来,手中的木棍立即就抡了过去。
第一个进门的人没想到里边的人这么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毫无防备地被何云旗一棍子将脑袋打偏了,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边,孟叔已经料到了两个人。
那些人大吃一惊,急忙出手跟何云旗对打了起来。
何云旗的功夫对付几个小毛贼是可以的,但对上这些高手,那就不够看了,几下子就被人擒住了。
“臭丫头,还会武功!”
孟叔一看何云旗被制住了,急忙过来相救,注意力一分散,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了。偷袭的人踩在孟叔的背上,骂骂咧咧地:“骂的,竟然碰上硬茬子了。”
领头的人说:“将她们两个看好,去抓几个学生做人质。”
当初他们考察路线的时候就想到了种种可能,连逃跑的路线就找了好几条,而这条是最好走的,并且路边还有一所女校,听说看门的是两个老头,里边全是女学生,若是跑不掉,就闯进来抓几个人质,欧阳厚仪虽然在战场上冷酷无情,但对于治下的百姓还是挺好的,他肯定会有所顾忌。
学生们刚睡了下来,寝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都是些岁数不大的小姑娘,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抓了起来,吓得立马惊叫起来。这一叫,将所有的人都吵醒了。今日值班的李老师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刚问一声:”怎么了?“
也被人抓了起来。
这些歹人人数有限,他们的目的是要出城,所以一人挟持一个就往大门口走。
有的学生吓得缩在自己床上不敢动,生怕被歹人发现她的存在,有的哭声震天不知所措,有的抓起衣服跟着跑了出来。
何云旗见他们劫持了这么多的学生,顿时急了:“有本事冲着我来,抓这些孩子算什么本事!”
领头的轻笑一声:“我们命都快没了,就不在意这些了。你就是何校长吧,今天多有打扰,还望恕罪。您放心,等我们出了城,就放了你们,可若是你们敢乱动,就别怪我手中的刀子不长眼了。”
若是只有何云旗一个,她还有自信跟这帮人周旋一番,但他们手中有好几个学生人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不敢轻举妄动。
而被抓的学生各种反应都有,有的歹徒开始不耐烦,正要伸手教训,却何云旗拦住了,“你别动手,我来劝劝。”
然后对学生们说:“你们别慌,有校长在呢,现在都安静下来。”
何云旗平日在学校里积威甚重,学生们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追上来的学生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快会自己的寝室,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这群学生中领头的就是周凡,她声音里都透着焦急:“何校长!”
何云旗柔声地她们说:“都听校长的话,快回去。”现在这帮歹徒顾不上别的学生,若是被逼急了,谁知道这帮亡命之徒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周凡上前一步,说:“何校长!”
“小凡,你最听校长的话了,现在校长命令你,带着同学们都回去,将寝室门都锁好,除了我们的人,谁来也别开。”
周凡刚才急晕了头,现在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同学们退了回去。
何云旗见学生们都躲了回去,心中才安定下来,至少能保住这些学生。
那领头的刚想说什么,外边就跑进来一队士兵。
领头的军官一看他们劫持了人质,脸都跟夜色融为一体了,“快放了他们,不然格杀勿论!”
领头的歹徒陈民朗笑一声:“若我们手中有人质,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我们手中一点筹码都没有,恐怕今天就别想出杭州城一步。冯营长,不如我们做一笔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
陈民道:“我们一命换一命,你让我们出城,我们就放了这些人,若是不放,我们今天就拉上他们全部做我们的垫背。”
冯营长说:“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就是今天放了你出去,早晚也是死在我们手上。”
陈民道:“能活一天是一天,谁还嫌自己活的长。”
冯营长皱着眉,“拿妇孺做人质,当真没品的很。”
陈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别人说什么他一概不理。
见说不通,冯营长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就将所有的枪对准了他们。
“别,别,都别动手!”何云旗在寒夜里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有一个办法。”
陈民勒着何云旗的脖子,问:“作为人质,就应该有做人质的直觉,我劝你还是安静些。”
何云旗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右手已经悄悄摸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你现在应该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什么冯营长根本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你就是劫持了我们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的学生们,我帮你出城?”
陈民挑挑眉,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何云旗说:“我跟欧阳厚仪是故交,若是你放了我的学生,我就能说服欧阳厚仪让你们出去。”
陈民更感兴趣了,“你连个冯营长都搞不定,还敢说大话能搞定欧阳厚仪?”
何云旗道:“你放了我的学生们,我自然言而有信。”
陈民对手下人说:“将她们都放了。”
手下人急了,“不能放,放了她们,我们就少了一份保证。”
然而,陈民却是相信何云旗的,端看她笃定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件事可行。
“听我的,放了她们。”
手下不情不愿地放了那些学生。
何云旗冲着呆愣的学生们大喊:“快跑!”
呆傻的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后边校舍跑。
周凡一直趴在前后相连的小门上,见人往这边跑,急忙打开门,将她们都放了进来。
如今前院只剩下何云旗和孟叔两个人质,何云旗心中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何校长,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出城去。”
何云旗左手从身上摘下来一块玉佩,对冯营长说:“这块玉佩你认识吧,这是欧阳厚仪给我的。”
冯营长一看那块玉佩,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这可是都督随身携带的玉佩,他们这些军官们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