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何云旗将欧阳厚仪送出门的。
“今天我父亲喝多了,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欧阳厚仪有些微醺,闻言道:“何伯父是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外边天凉,快回吧。”
何云旗笑了,“八月的天怎么会冷,不过你也快回去吧。”
欧阳厚仪骑上马,冲着何云旗点点头,然后带着柳副官走了。
何云旗目送着他离去,然后吩咐下人们将门关好。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何云旗一边命人准备着府中过节的事情,一边采买着学校发给老师们的节礼。
正计算着今年过节的花费,方朵敲门进来说:“何校长,外边来了一队官兵,还带了一车的东西,说是大都督给学生们过节用的?”
“大都督?”
“是啊是啊,”方朵兴奋地说:“有好几大车呢。”
何云旗道:“我们出去看看。”
出了学校门口,就见柳副官正军装笔挺的站在门口,看见何云旗出来,双腿并拢行了一礼,“何校长,都督让我给孩子们送些过节的东西,还请何校长清点一下,我让他们尽快卸车。”然后递过去一个单子。
何云旗接过来看了一眼,有月饼,有水果,还有白面大米之类的,这就不是单单过节用的了。不过何云旗转念一想,这杭州城就没有比他再财大气粗的了,这点子东西根本就是毛毛雨了。于是欣然接受了,“替我谢过都督。”
柳副官笑道:“都督就知道何校长只会口头道谢,所以让我给何小姐带句话。”
何云旗好奇地问:“什么话?”
“都督说,何校长若是真心实意的,就拿出诚意来。”
何云旗笑了,“回去跟你们都督说,大恩不言谢。”
柳副官一噎,随即笑了:“好,我一定将话带到。这些东西都卸在哪里?“
何云旗道:“这里是正门,人来人往的影响学生上课,还是去后门吧。”
孟叔带着一队人马往后门走,何云旗也跟着过去清点。
柳副官凑上去,“何校长,难道真的没什么感谢都督的?”
何云旗正拿着账簿清点,闻言诧异地问:“难道都督不是为了杭州的老百姓,不是为了这些孩子们?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将都督做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都督心系杭州城,一心为百姓。”
柳副官哭笑不得,这姑娘口齿真伶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让他说自家都督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讨姑娘欢心?
总之,都督这次话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何云旗果然说到做到,见有人围观,就主动开口解释:“都督是见这些孩子学习辛苦,这才命人送了些月饼水果。”
那人连连称赞:“都督真是个好官啊,不像那些贪官污吏,只想着往自己怀里搂钱。”
何云旗笑眯眯地听着众人纷纷夸赞,得意地看了一眼柳副官。那眼神的意思就是:看吧,我说到做到,这不是给都督赢了不少的好名声?
欧阳厚仪见柳副官回来,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柳副官道:“办的非常好。”然后将事情经过包括何云旗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欧阳厚仪嘴角勾起一个笑,随机消失了,若不是柳副官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也不会发现这个表情,他心里思忖:也就是这个何小姐能让都督的脸上多出几种表情,若是别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柳副官出去厚,欧阳厚仪摇头失笑,真是个不肯吃亏的臭丫头。
不过想想也是,那些东西是他上赶着送的,连带着还给他赚来了不错的名声,他并不亏本。只是,也不能就让这个臭丫头占这个便宜。
八月十四这天,江千山约何云旗出来吃饭。
因为第二天是中秋节,振华女校放了一天假,十四的下午就让学生家长来接了,等送走所有的学生,何云旗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赴约。
他们这次去的是李盛新开的小饭馆。
李盛在酒楼里干了好几年,学了一身的本事,就辞了差事出来单干。他的本钱也不多,所以鼓动几个好友入股。何云旗这些年看着李盛一步步从当年那个还要偷人包子的瘦弱小孩子,长成现在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付出了许多努力的,她也看出了李盛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投进了二百块的资本,一跃成了第一大股东。
所以,现在的风云楼算是何云旗的生意,请客吃饭自然要将人领到这里来。
其实,叫名字叫的响亮,但其实规模上并不大,只是比一般的小饭馆要好大些,走的是中高端路线,也承接做席面的任务。
江千山在风云楼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李盛这小子真有本事。”他也往里投了钱,不过只有五十块,所以并没有当成一回事,这次是第一次来。
李盛笑道:“你觉得不错就成,我还担心你不满意呢。”
江千山道:“我就出了点小钱,大头还有出力的是云旗和你,有能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总之,随你经营就是,我只等着年底分钱。”
何云旗道:“就是这话,我现在也忙着振华的事情,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你也不用每月给我送账簿过来,我没空看,倒耽误你的正事。”
李盛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每季度给你报一次账,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何云旗道:“那就半年一次吧。”
见两人敲定正事,江千山拿出一封信说:“这次我叫你出来,一时因为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还有一件事就是谦章要回来了。”
何云旗一脸惊喜:“真的?”说着,信就抢到自己手里了。
信上,徐谦章说年底就会回来,而韩春江要等明年夏天才会回来。
何云旗问:“怎么他们一个冬天回来一个夏天回来?”
江千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他回来听他自己亲自解释吧。”
何云旗将信叠起来问:“怎么他们都给你寄,都没人给我寄一封?”
李盛解释:“大概他们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吧,怕给你直接寄信,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云旗想想,也就释然了,“若真是如此,我就原谅他们,若是把我忘了,哼哼。”
江千山笑道:“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然铁定被你收拾。”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江千山道:“我送你回家吧。”
何云旗给孟叔放假了,而且孟叔也知道她是跟好朋友出来的,也不担心。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
“你我的关系,还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边走边回忆当年的同窗时光,何云旗叹道:“一转眼就好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回来还认不认得我?”
江千山也叹道:“虽然我跟你们同窗的时间比较短,但总感觉那几年的相处时光就跟一辈子似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多希望一直都是十几岁的年级,永远不长大。”
江千山笑笑:“人怎么会不长大,美好的时光就是来回忆的。而且,以后我们各自成家立业,能聚在一起的日子更少,那时候你想的就是丈夫儿子了,谁还记得我们?“
何云旗笑着轻拍他一下,“等我结婚生子,且有的等呢。对了,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腊月初一,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说起来你是我们中间最大的,却比不上徐谦章这家伙,早早就结了婚,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呢。”
徐谦章到底拗不过家里老娘,将张氏送到了英国,一边照顾着徐谦章的生活,一边还能给徐家传宗接代。
徐夫人算盘打算的好,若是等徐谦章回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一来大孙子没着落,二来娶了人家姑娘,也不能让人家独守空房不是?
何云旗想了想徐谦章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完叹道:“静怡姐姐是个好的,但愿他们能过到一块儿去。”
江千山摇头:“不少说,徐谦章是小孩子心性,而张家姑娘不仅岁数比他大,性子沉稳的很,日常恐怕都是张姑娘管着他,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徐家伯母的话都不怎么听,又怎么会喜欢多出一个妈来管他?”
何云旗默然,江千山说的对,徐谦章和张静怡,虽然两个人都是好人,但却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留洋归来的精英,一个是裹过小脚的小家碧玉,既不能并肩站在一起,也不能红袖添香。若互相尊重日子还能过下去,若一方瞧不起另一方,再有了外心,这日子恐怕就如炼狱一般。
江千山也沉默了一下,说:“我的妻子也是我妈给定下来的,订婚之前我们是见过的,虽然不是我喜欢的,但既然最后我同意了,我就一定会对她好的。”
何云旗点点头:“你有这份心,就已经比很多男人要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