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哲回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在北京的做官跟在地方做官性质可不一样,同样的官职在北京城里要比杭州城值钱。而且,何明哲之前做的可是一会只长,但现在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原本想巴结何家的人,有些意兴阑珊,一个清水衙门的科长有什么可巴结的。所以,何家的这个新年过得特别消停,只有一些亲朋好友上门。
倒是何云旗的朋友不少,一个新年过下来,日日都不得闲,连陪父亲的时间都没有了。
何明哲非常不高兴,拉着脸跟何云旗说:“你现在是日理万机,连家都不顾了。”
何云旗好笑,父亲闹脾气的样子跟小孩子一样,“我可不是单纯出去吃喝玩乐,我们可是有事情要商量的,年前各位校董要么要忙生意,要么要忙家事,都没顾得上商议今年的的校务,学生的奖学金发放,新课程也要开,桩桩件件都是事情。”
何明哲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快走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等我回来给父亲带酱猪蹄回来。”
何明哲道:“这还差不多。”
初十那天早上,何云旗就起来了,吃早饭的时候,她说:“父亲,一会儿我就回学校了,估计十五的时候才会回来。”
何明哲知道正月十一是老师笔试的日子,他也非常感兴趣,于是说:“要不我跟你去看看?”
何云旗说:“好啊,说起来父亲还没有去过我们学校呢,一会儿我们带你去逛逛。”
何云泽在旁边说:“那姐姐也带我去看看吧,之前去过一次,也就在门口看了看,里头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当初何云泽还在开学的时候去过,因为是女校,又是刚创办,所以根本不接待男客,连给学校做工的不是老婆婆,就是老大爷。
何云旗想了想,反正元宵节之前才开学,现在去看看也无妨,于是就答应了,一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等到了振华女校,只有几个校工在,负责这次聘请老师的事情,见了和何云旗,就纷纷打招呼。何云旗将父亲弟弟介绍给同事,然后问:“这次招聘的工作做的怎么样?”
方朵是这次招聘的负责人,今天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算是何云旗的助手,她递过去几张报名表说:“这次报名的人不少,男女都有,数量大概一半一半,国文老师最多,两个算学老师,一个英文老师,对了,还有一个报了国画,这样的我们招不招?”
何云旗接过来,看了看,说:“招,我们的学生要全面发展,说不定以后还能培养出几个画家。”
因为的课程单一,老师的数量又少,所以他们这次的招聘没有规定只能招聘某一科老师,而是让应聘者自己去决定自己想教什么。
何云旗又翻了翻,果然看到了谢研闰的名字,笑了笑,对方朵说,“再等等看今天有没有人来报名,明天早点过来。”
“好的。”
正事办完了,何云旗就带着父亲和弟弟在学校里闲逛,“这边是课堂,后边是校舍,我的房间紧挨着校舍,再后边是食堂。我打算等过了年在院子里种果树,春天可以看花,夏天秋天还能吃果子。”
何云泽笑道:“别人都栽种一些花草,姐姐你也太务实了。”
何云旗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好多学生家里都非常的贫困,她们为了省钱,会从家里带些干粮放在蒸笼里热一热,一吃就是十天,噎得慌了就打点凉水喝,天越来越冷,我怕她们生病,就让食堂每天提供免费的热水,种果树呢就是让她们多吃些水果,不然时间长了,身子也熬不住。”
何明哲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想好种什么了吗?”
何云旗兴奋地说:“其实我在年前就想好了,只是进了冬天不是栽树的好时候,只能拖到今年春天了。我想着啊,这边种一排桃树,那边种一派杏树,校舍后边种一排梨树,食堂那边再种一排梅树。”
何云泽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姐姐,你这不是办学校,这是在开果园呢。”
何云旗曲起食指,敲敲他的脑瓜子,“要是可以,我就真的弄一片果园子,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何云泽摸摸被敲疼的地方,“姐姐就是个吃货。”
学校其实很小,不过一会儿就都转了个遍,何云旗就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喝茶。
茶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她对茶叶没什么偏好,不过是用来解渴而已。
何明哲知道她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只略坐了一坐,就带着何云泽走了,走之前还说:“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以后他入职教育司,提前熟悉熟悉情况也好。
何云旗将父子两个送走,就回去跟方朵一起整理这次的资料,还有明天考核用的考场也要布置好。
考试题目年前已经命各科老师拟好了,用封条封着,锁在何云旗的办公室里。
等到了正月十一,来考试的人不少,何云旗按照科目分了考场,人数少的就凑到一个考场里,将各科考卷发下去后,何云旗就在各个考场转悠,观察观察各自的性格。
在众多应聘者中,谢研闰的身影有些鹤立鸡群,因为报考国文的好多都是须发全白的老人,只有他一个是年轻人,长相算得上中等,加之身上有一种江南文人的儒雅气质,引得好多女老师都扭着头看,看得他脸红红的,一直不敢抬头。
何云旗暗笑,这个呆子的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里子有没有像外表一样有货了。
考试开始,众人都低着头答题,只有谢研闰皱着眉,两刻钟了都不下笔。
何云旗暗道:难道是个绣花枕头?亏得年前还说一定能考上呢。
转完了这个考场,何云旗就去了下一个考场,将谢研闰抛在了脑后。
考试结束后,何云旗跟其他老师一起整理试卷,然后又叮嘱了几个阅卷老师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何明哲一大早就来了,四处看了看,有疑惑的地方,也在端着架子,直接开口问。老师们都知道他是何校长的父亲,以后会在教育司就职,都会耐心地解答。看了一会儿,他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不能因为他耽误了别人正常的工作。
不过,他也没走远,而是选了一个茶馆喝茶,然后等着女儿一起用午饭。
何云旗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她定眼一看,原来是应该走了的谢研闰,“你怎么没走?”
谢研闰笑道:“刚刚你好威严,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实则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的事情,免得以后进来了被人认为是走后门。
何云旗也笑:“这也就是对你们,我对孩子们可温柔了。”
谢研闰表示不信:“你都敢以一敌三了,怎么会是温柔的性子?”
何云旗假装恼怒:“你这是怎么意思,我像母老虎吗?”
谢研闰将自己缩成一团,叫道:“我好怕啊,我怕死了。”
何云旗无语,这还是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呆愣愣的书呆子吗?这分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痞子。
而且她也纳闷,他们不过才见第二面,怎么开玩笑开的如此自然?
“好了,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我先说好啊,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的。”
谢研闰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说:“以我的实力,不走后门也能进去。”
“切,别逗了,我刚可看见你皱着眉头好半天都没有下笔,现在倒吹起牛来。”
谢研闰道:“这是我的习惯,先想好了如何回答,在脑子里将答案过一遍,才会下笔。有没有实力,你回头看看我的答卷就知道了。”
何云旗点点头:“好,等打完分数后,我就去看看。”她不负责阅卷,所以在阅卷过程中不会插手。
谢研闰又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等何云旗到了约定的地点,何明哲已经将菜都点好了,“你怎么才来?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在路上遇到一个朋友,就多说了几句。”再问是什么朋友,何云旗就开始含糊其辞。开玩笑,若是知道是自己独自一人出门遇险的时候碰到的,她这个亲爹还不啰嗦死她,为了耳根子能清净,还是被说了。
然而,这一切看在何明哲眼里就变了味道,见女儿含含糊糊,还以为自己的女儿跟这个所谓朋友有些什么,所以女儿才不好意思说。
若是何云旗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样想她,肯定要大喊三声冤枉,以她的性子,别说没有这回事,就是有这回事,肯定会直说,而不是拐弯抹角的。
“阅卷大概需要几天?”何明哲怕女儿羞恼,就转移话题。
何云旗说:“预计似乎两天时间,十三打完分数,十四那天公布成绩和录取通知,十六就能来上课了,如此以来,还能高高兴兴过个元宵节。”
何明哲问:“那要是没被录取,岂不是元宵节就过不好了?”
何云旗耸耸肩,“那就怨自己没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