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给!”妞妞往后退。
“快给我!”小男孩一边叫着,一边扑了过去。
“不给,不给,就不给!”妞妞转身就跑。
小男孩在后面追赶着,扑倒了妞妞,将小鸟生生从妞妞手里夺走。
已经受伤的小鸟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拉扯,小翅膀不停地扑棱,却已经叫不出来了。
妞妞不忍心,只能松手。
小男孩趾高气扬地看着手里的小鸟,又趾高气扬地看了看妞妞,然后,狠狠地摔了下去!
妞妞看着小鸟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妞妞怒目瞪着小男孩。
小男孩向妞妞呸地吐了一口。
妞妞冲了过去,随着妞妞冲过去的还有妞妞的母亲。
她一直不放心妞妞一个人出去玩,偷偷跟在后面。
她认出了那个小男孩是梅花山庄庄主梅贤的小孙子,那个男人是梅花山庄的少庄主梅仁。
梅仁可没有他的爹那样和蔼。
虽然梅仁也常常对着梅花山庄的租户们笑,但却从不和他们说话,有时候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她不能让妞妞伤了那个小男孩,她们是住在梅花山庄,租着梅花山庄的地,虽然梅花山庄的庄主向来为人公道,对待他山庄的人极好,但小孩子的事情,哪里值得这样闹腾,更重要的是,自己和谢良好不容易过上了能吃上、能用上,虽然不能说是富余却知足的生活,她不能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给毁了!
但是,她没有来得及!妞妞已经狠狠咬住了小男孩的手指!
小男孩哇地大哭起来。
梅仁显然没想到妞妞竟然敢咬自己的儿子,愣了一下,狠狠踹向了妞妞。
妞妞被踹的飞了起来,但却并没有伤到。
因为她被她的母亲抱着!
妞妞和她的母亲一起飞了出去。跌落了下来,她的母亲痛的缩在了一起,脸上呈现出白纸般的颜色,却仍然勉力微笑对梅仁道:“梅少庄主,小女不懂事,望少庄主见谅。”
梅仁哼了一声,怒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还是因为大人不懂规矩?!”
妞妞挣脱了母亲,指着小男孩大声道:“明明是他,是他……”
妞妞的母亲一巴掌打在了妞妞的脸上,怒声道:“快给人家道歉!”
小男孩斜着眼睛盯着妞妞。
妞妞愣愣地看着母亲嘴边留下的鲜血,跑到小男孩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手狠狠抓了过去。
小男孩惨叫了起来。
小男孩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梅仁怒了。
他很早就看不惯这些租户了,他也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对这些租户这么重视。
梅仁抓住妞妞的头发,狠狠甩了出去。
妞妞只有三四岁,瘦瘦的,梅仁拎起来她的时候,觉得自己并没有用什么力气,可这个一丁点的小女孩居然越过了树梢。
妞妞掉在了地上,动了几下,就再也一动也不动了。
像之前的小鸟一样。
妞妞的母亲爬到妞妞旁边,呆呆地看着,既不哭,也不闹,好像是傻了。
梅仁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过分了那么一点!
梅仁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妞妞的母亲,想看看她是不是吓傻了。
可妞妞的母亲就像石像一般,随着梅仁的脚晃了几晃,却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
小男孩也有点愣了,他走过去,推了推妞妞。
妞妞依然一动也不动。
小男孩手上粘上了妞妞的血,看了看父亲,想哭,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爹!”小男孩叫道。
梅仁这才注意到小男孩吓住了,也注意到了小男孩手上的血。
梅仁皱了皱眉头,道:“你看你,又把手给弄脏了。回去之后,你娘又要说你了。”
边说,从小男孩怀中掏出一个锦帕,用锦帕仔细揩拭着小男孩手中的血渍。
小男孩突然觉得很没意思,道:“爹,我想回家了。”
梅仁点了点头,道:“你若是愿意早回家,也不会惹上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着,又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妞妞的母亲,尽量好声好气道:“我看这小女孩,可能也不行了。你抱回家去吧,我会给你些钱,你把她厚葬了算了。对了,你是我们家的租户吧?好好想想吧!”
谢良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自己家的炊烟。
谢良有些奇怪,妻子向来是知道自己回家的时间的,更何况早上两人还因为妻子怀孕的事情那么高兴,妻子应该早早烧好饭,给自己温好酒才对。
“也许是妻子怀孕了,有点不舒服了吧。”谢良这样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想快点赶回去照顾妻子,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烧好饭,然后去村头老张家打点酒,庆贺庆贺。
门开着,院里面妻子抱着女儿坐在地上,女儿、妻子身上都是血。
谢良浑身颤抖着,脚下的土地似乎像一条大河漂流起来。
谢良想从妻子手上将女儿接过来,妻子却眼睛直直地死抱着女儿不放。
谢良眼泪流了下来,嘶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妻子看见是谢良,仿佛才醒了过来,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将事情哆哆嗦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
谢良一手将女儿抱起,一手搀扶着妻子起身。
女儿小小的原来柔软的身子现在已经变得僵直,妻子将全身倚靠在丈夫身上,走了两步,晕了过去。
谢良这才发现妻子身上不仅仅有着女儿流的血,更多的是妻子自己身上流着的血。
谢良慌忙将妻子抱在了床上,又流着眼泪将女儿冰凉的脸颊亲了又亲,方不舍地放在妻子身边,快步去往梅花山庄请大夫。
梅花山庄方圆百里,梅花山庄以仁德立本,梅花山庄的张大夫对梅花山庄的租户看病从来就不收诊费,甚至连药费也不收,因为梅花山庄庄主梅贤乐善好施!这一直是梅花山庄的租户引以为豪的事情。
可是谢良这次不愿意找梅花山庄的张大夫了,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是因为梅花山庄的少庄主梅仁遭此厄运,可是,谢良终究是没办法,他要救自己的妻子,而且,他相信梅花山庄的庄主梅贤。
谢良找到了梅花山庄的张大夫。
张大夫听说谢良的妻子流血不止,急急忙忙跟着谢良就过来了。
张大夫看到了谢良的妻子就开始摇头,开始诊脉之后,更是脸也沉了下去。
“谢良,你妻子小产了,流血过多。太晚了,她已经不行了。你,你还是准备后事吧。”张大夫说完就走了,像往常一样没要诊费就走了。张大夫什么也没问,少庄主梅仁之前已经告诉过他,若是有个女人和孩子看病,就下点药,弄死她们完事。可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做了,那个小孩子已经死了!这个女人已经死定了!
谢良坐在床上,一手搂着妻子,一手搂着女儿,他不相信,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
妻子和女儿的身体都变凉了,冰冷的身体提醒着他,她们永远离开了他。
他再也见不到她们的笑脸了。
他迷迷糊糊地去到村头打酒,迷迷糊糊地不停地喝酒。
谢良始终迷迷糊糊的,直到最后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梅花山庄的门口。
“我要见老庄主。”谢良看到了梅花山庄的管家,脱口而出。
“嗯。好。我这就禀报。”管家很有礼貌。
这给了谢良一丝希望!
梅花山庄的庄主梅贤究竟还是可以信赖的。
去年一个租户在交租的时候,和管家发生了摩擦,说自己多交了三斗租,管家坚持自己没有算错,后来老庄主梅贤坚持让管家向那个租户道了歉。尽管事实证明,是那个租户自己在准备拉着粮食来交租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三斗粮食遗忘在家里了。
老庄主对管家说的话,现在梅花山庄的每个人都记得:“若是我们少收了三斗租,也没什么。你若是不能为这些租户着想,你也就不必当管家了!”
谢良抬起头,昂起了胸,也许,不,是肯定,肯定老庄主会为自己主持公道!
他,其实他并不奢望老庄主能够杀了他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去为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偿命。可是,可是老庄主若是能够责罚他儿子,狠狠打他儿子一顿,他谢良也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呢?然后,谢良就会和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团聚。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眷恋的呢?!他的心已经空了!
老庄主让他在大厅等着。
谢良走进了大厅,恭恭敬敬地等着。
时间那么长,又那么短。
长的让谢良觉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般,短的让谢良把话怎么说都没想好就结束了。
老庄主梅贤进来了。
谢良忙迎了过去。
梅贤身材高大,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了,但却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梅贤笑着道:“谢良,你怎么来了?”
梅花山庄的庄主梅贤向来没有架子,总是微笑着对人,即便是对待租户,也永远是笑容可亲的。
谢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砰砰砰地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梅贤吃了一惊,道:“谢良,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谢良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一边继续磕着头一边涕泪涟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尽管谢良话说的磕磕巴巴,但梅贤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前后。
梅仁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梅贤扶起了谢良,沉吟道:“你先坐在这椅子上。”
说完,黑着脸对管家道:“把那个畜生给我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