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扶摇并非是心思细腻之人,她也根本不知道庄梦蝶的真实身份,她此刻看向庄梦蝶的目光有几分犀利,却一点都不骇人,但庄梦蝶却从未见过庄扶摇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她是看破了她的心事一般,那幽幽深邃的目光看得庄梦蝶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
庄梦蝶连忙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对庄扶摇道:“大皇姐,先前的事确实是我和二皇兄的不是,没想到大皇姐心胸宽广,没有为此事记恨于我们,大皇姐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些东西,住上一宿吧,如今夜也已经深了。”
“梦蝶……不要陷在其中。”庄扶摇没有接过庄梦蝶的话,也没有回答她是否要在庄非鱼的府邸用膳和留宿,只是这样淡淡地,又似乎是另有深意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庄梦蝶闻言一愣,她自然知道庄扶摇想要和她说的,不要陷在其中是什么意思。她本可以光明正大,但如今的他们却不行。虽然庄扶摇此番起来并未是寻他们的麻烦,从她眼下的态度看来,也能看出她是有意要与他们重修旧好,但庄梦蝶还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世说与庄扶摇知晓。
看到庄梦蝶沉默不语,庄扶摇走到庄梦蝶的身旁,继续说道:“母皇已经不再了,天璇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天璇,没有了家,没有了国,但至少,我们还是亲人,这里仍然是我们的故土。”
庄梦得呆呆地看着庄扶摇,她从未想过,她那嚣张跋扈的大皇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经历过他们的背叛,又在外漂泊了一年多,她的大皇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骄纵任性的庄扶摇了。
或许,庄扶摇的骨子里就有如林渊啸那般的正直吧,胸中有大义,心中有分寸。
“大皇姐,对不起。”庄梦蝶看着庄扶摇,终于,认真且真诚地向她说出了那句迟来的对不起。
“好了,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如今非鱼依赖于你,你好好照顾他。看到你们无恙,我也就不多留了,再过几日我便回自己的府邸,我本以为我再也不回天璇了,却不曾想再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我们的故土,我们身为庄氏的皇族血脉,即便江山易了主,也要看着我们的子民平安。”庄扶摇说完,拿了她的佩剑,就要举步离开。
看到庄扶摇要走,庄梦蝶也知道她不便强留,毕竟庄扶摇既然已经打算了过几日会光明正大回她原来的府邸,那么她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准备,她也不便多耽误她的时间。
“我送送你吧。”庄梦蝶说着,跟上了庄扶摇的脚步。
庄扶摇不置可否,但脚步却慢了下来,等着庄梦蝶跟上来,然后与她一起并肩就往大厅外走去。
“蝶姐姐!蝶姐姐!你又要去哪里?你答应过我,今晚要给我讲故事的!”庄扶摇和庄梦蝶刚迈出大厅的门槛,原本在一旁独自玩乐的庄非鱼看到庄梦蝶离开,立即大喊着追了上来。
庄非鱼知道,刚才庄扶摇和庄梦蝶在神色正经地说事,他不便打扰,便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但眼下看到庄梦蝶要走,他生怕庄梦蝶又像上次一样,一去便是一天一夜,连忙大叫着追上来。
“我去去便回,没有走远,乖,你先自己去玩会儿。”庄梦蝶看着庄非鱼一脸紧张的模样,伸手抚了抚他垂落在脸上的鬓发,声音轻柔地安慰道。
“你快回去陪他吧,我哪里用得着你送。”庄扶摇看着庄梦蝶说完,又将目光落到庄非鱼的身上,对他笑了笑道:“快带你蝶姐姐回去吧,你可要好好听你蝶姐姐的话哦。”
“那当然了,我最听蝶姐姐的话了。”庄非鱼立即拉着庄梦蝶的手,大声回答庄扶摇道,随后他又看向庄梦蝶,笑得一脸天真,问庄梦蝶道:“蝶姐姐,你说是不是?”
看到庄非鱼这样,庄梦蝶的心头一柔,浅浅一笑,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庄非鱼硬挺的鼻子,语气宠溺道:“是是是,你最乖,最听话了。快和这位大姐姐道别,我们就不送她出府了。”
因为庄扶摇刚才跟着庄非鱼用了“蝶姐姐”这个词,所以庄梦蝶在说到“大姐姐”这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大姐姐,我们就不送你了,下次等你再来的时候,我折的小纸鹤一定会比你的漂亮的。”庄非鱼说着朝庄扶摇笑着挥了挥手,以示道别。
庄扶摇这回立即听出了庄梦蝶再刻意强调“大姐姐”这三个字,但又如何,不管庄非鱼他如今几岁,她都是他的姐姐,可不想庄梦蝶,白白被颠倒了。
庄扶摇冲着庄梦蝶和庄非鱼淡淡一笑,道:“外边天冷,你们快回吧。”说罢,不给庄梦蝶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经快步离去,走出不远,只见朦胧月色下,那一袭浅黄色衣袍纵身跃起,几个起落就彻底消失了茫茫夜色中。
看着庄扶摇离去后,大厅的案桌上留下几个折叠得很精致的纸鹤,庄梦蝶微微笑了笑,她的大皇姐原谅了他们,而她,也是时候该卸下心中的这一份亏欠和愧疚了。经历了这些事,她和庄扶摇似乎都瞬间成长了许多,或许那个对他呵护备至的二皇兄也是,只是,他如今却重返了孩童时代罢了。
带着那些纸鹤,庄梦蝶领着庄非鱼回了庄非鱼的居所,陪着庄非鱼玩闹了一阵,又给庄非鱼讲了几个故事,直到夜深,庄非鱼睡下,庄梦蝶才回了她自己的卧房。
累了一天了,庄梦蝶匆匆洗漱沐浴后便熄了灯入睡,然而在那万籁寂静的深夜里,庄梦蝶却辗转难眠。
她想起伺候她沐浴更衣的谷万里和她说,她那天入宫后,庄非鱼就一直在等她,直到天黑也没见她回来,就连晚膳都没用,坚持吵着让谷万里带他到王府大门前等着。谷万里好说歹说,最终还是拗不过,只得带着庄非鱼在王府大门前眼巴巴地等着,可一直到夜深,也未曾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