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非宫中值守的侍卫,这么晚还出现在皇宫自然是不合规矩,但余舟晚是允王的义子,深受允王器重,如今允王贵为国丈,又大权在握,自然无人敢去得罪余舟晚。
余舟晚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低着头的庄梦蝶,冲着守卫统领笑了笑,道:“一个宫女犯了事,女皇陛下让遣出宫去。女皇陛下发了话,这不得连夜将人带出去嘛。”
守卫统领连忙挥手示意让手下值守的侍卫打开城门,生怕动作慢了怠慢了深得允王器重的义子。
城门开,余舟晚带着庄梦蝶大摇大摆往城门走去。
夜已深,城门的灯却明亮,守卫统领在庄梦蝶经过身旁时打量了几眼,虽然脸上抹了香灰,遮住了眉间那红如泣血的朱砂痣,也将脸蛋弄得几分脏乱,但依然可以瞧得出庄梦蝶容貌出众。
“这小宫女模样倒是标志,送出宫可惜了。”守卫统领跟在余舟晚身后,瞧着庄梦蝶笑道。
庄梦蝶的模样和气质,即便是打扮成宫女的样子,也绝不像一个宫女,余舟晚生怕守卫统领再这样盯着庄梦蝶看下去,会看出什么端倪来,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宫女犯了事,女皇陛下遣她出宫,郑统领莫不是动了心想要悄悄将她留下?”
明知余舟晚是在说笑,但郑统领也连声说不敢,目送余舟晚和庄梦蝶出了皇城。
听着身后沉重的铸铁城门在身后缓慢闭合,余舟晚携起庄梦蝶便脚尖轻点,踏着厚厚的积雪疾步而去。
奔出了十几里路,余舟晚带着庄梦蝶出现在了一个隐秘的山洞面前,让庄梦蝶在洞外等候,余舟晚进山洞不过片刻,就牵着两匹骏马折返出来了。
庄梦蝶倒也不是不会骑马,只是身子弱不宜操劳,不过眼下她都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毕竟已经命不久矣,她看着马儿打了响鼻,上前从余舟晚的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余舟晚脱了身上的侍卫服,露出原来的一身夜行衣,将褪下来的侍卫服丢到了茂密的草丛中,从马上挂着的包袱里取出一件厚厚的皮裘递给了庄梦蝶。
在这冰天雪地里策马,他担心庄梦蝶那孱弱的身子会受不住,但他们又不能在故清城逗留太久,即便明日允王没有发现庄梦蝶失踪,也会发现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义子无故失踪。
庄梦蝶披上厚厚的皮裘,从怀中取出药瓶吃了一颗药丸,跟在余舟晚的身后,一振缰绳,脚尖轻踢,策马向故清城的东面疾驰。
马蹄踏雪,寒风在耳边呼啸,庄梦蝶的心里莫名涌起少有的轻松感,如若她从小不在皇宫长大,也就不会有那次落水,不会像如今这般弱不禁风,她便可以随意地潇洒策马天涯罢。
如若她不在皇宫,那个雍容俊雅,俊朗温和的庄非鱼,便也不会为了她失去了许多罢。
二皇兄,别怪梦蝶,梦蝶相信你会陪着梦蝶一辈子,可梦蝶这一辈子太短了。你对梦蝶的情意梦蝶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梦蝶才不能让你承受失去梦蝶的痛苦,与其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不如让你恨梦蝶,至少这样,梦蝶死了以后,你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二皇兄,梦蝶本想将一个好的天璇国送给你,可梦蝶没用,或许梦蝶再也做不到了,梦蝶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二皇兄,梦蝶说在梦蝶的心里,你是梦蝶最重要的人,是真的,一直都是真的。
庄梦蝶策马紧跟在余舟晚的身后,离开皇宫越来越远,可她对庄非鱼的想念却越来越深。在皇宫里余舟晚提出带她出宫的时候,她的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可如今,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即便是余舟晚是她的仇人,会要了她的命,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毕竟,她余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与其病死在皇宫,还不如死在宫外,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这样,庄非鱼就不会知道她已经死了。
即便有朝一日庄非鱼知道了她毒杀他的真相,在他看来,她庄梦蝶也不过是在皇宫里失踪,而不是死亡,这对于庄非鱼来说,虽然残忍,但至少还给他留有一丝希望,能让他活下去,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知骏马疾驰了多久,当置身于故清城的郊林野外时,走在前边的余舟晚突然勒停了坐骑,翻身下马。
庄梦蝶也跟着下马,如今的他们离故清城的东城门已经不远了,只需等待天亮,开城门的时候便能混迹在人群中离开天璇国的都城。
“把宫女的衣服换了吧,吃些干粮,天亮我们就离开都城。”余舟晚将一套衣服和干粮递给庄梦蝶。
这次余舟晚给庄梦蝶的是寻常百姓的服饰,毕竟明日天亮要混在人群里出城,穿着寻常百姓的衣物是最稳妥的。
庄梦蝶不再多话,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借着黯淡的月色换下了那身宫女的衣裳,穿起了寻常百姓的衣服。
等庄梦蝶打理停当,返回原地看到一身夜行衣的余舟晚也换上了寻常百姓衣物,并且已经升起了火堆。
在风雪里策马疾驰了许久,庄梦蝶即便裹在厚厚的皮裘里,也被冻得不行,她也顾不上余舟晚为她搬来的石块脏不脏了,连忙坐了过去,凑近火堆取暖。
看庄梦蝶烤着火,双手拿着干粮的动作还是十分僵硬,余舟晚估摸她被冻得够呛,一时半会定是缓不过来。便走到她的身后,手掌心隔着厚厚的衣衫给她渡去真气。
有了这一股暖流,庄梦蝶被冻得白中带靑的面色好了不少。曾经,庄非鱼也是这样,在她咳嗽得难受的时候贴着她的后背心给她渡去真气……
想起庄非鱼,庄梦蝶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她看着眼前燃烧着的火堆,默默地吃起了干粮。
感受到庄梦蝶好了不少,余舟晚收回了手,将庄梦蝶换下的宫女衣物拿到一旁烧毁,又用积雪将灰烬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