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先丢下了我,是他先不要我的,咳咳……是他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可到头来却是我等不到他……”
庄梦蝶一边咳嗽着,一边喃喃低语,她似乎是在解答允王心头的疑惑,又似乎是在说服她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自己对庄非鱼心头的愧疚,也似乎只有这样一遍又的告诉自己,麻木自己,才能让自己的眼泪不再因为庄非鱼而流。
允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庄梦蝶喃喃低语,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庄梦蝶无法揣摩允王此刻的心中再想些什么,她轻咳了一阵后,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然后勉力伸出手在龙床边上的柜子上摸索着。
允王沉默了片刻后,终于伸手拿过了放在柜子上的一个白玉瓶,拔开瓶塞后,将它递到了庄梦蝶的手中。
庄梦蝶接过,倒出一颗药丸放入嘴巴里,慢慢咀嚼着,直到将药丸咽下,她才又慢慢低声说道:“庄扶摇投毒弑母,都是庄非鱼一手策划,并极力促成的,他为了我,不惜弑母弑君,陷害手足,让我这个并非皇族血脉的人登上天璇国的女皇之位。可当他知道我要与璟玥哥哥成婚后,他便待我不如从前了。”
“即便他知道我贵为天璇国的女皇,不可能不封王君,不可能没有三宫六院,更不能光明正大与他频繁往来,即便他知道,他却还是如鲠在喉。从前,他什么都依着我,可从前说得再好听,他还是先丢下我了。”
说到此处,庄梦蝶细长的眉毛微微蹙着,她一脸的哀伤,又咳嗽了几声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明明知道我最怕冷,却让我一个人在风雪中白白等了一个晚上,他已经彻底抛弃我了,今日又装模作样的跑来求我原谅,不过是为了在我死后,他不会那么愧疚罢了。”
“庄非鱼当初为了我,可以设计陷害对他深信不疑的庄扶摇,如今我和他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自然也可能会对付我,我的身世秘密这一个把柄还握在他的手中,他若不死,我又怎么能够彻底安心?”
庄梦蝶说完,抬眼正视着允王深邃的目光,不徐不疾道:“舅父曾说过梦蝶是个聪明人,那舅父应该知道,既然梦蝶的身世秘密被舅父得知,梦蝶又怎么能不担心,不把舅父的弱点也握在手中?”
“梦蝶从不是一个会完全相信他人的人,即便庄非鱼当初对我百依百顺,我也从未完完全全的信任他,他也不过是看上了梦蝶的这一副皮囊罢了,再过个几年,等我年老色衰了,又还能用什么来留住他?”
“所以舅父也别怪梦蝶堪破了舅父的秘密,只有彼此都手握着对方的弱点,这样的合作关系才会长久,舅父觉得梦蝶说的可对?”庄梦蝶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尽管此刻的她面容憔悴,但那样一抹自信的笑容,还是让她有了身为王者的威仪。
“你虽不是女皇的亲生骨肉,却是比庄扶摇和庄非鱼更适合坐在这个皇位上,如若你不是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本王还真不敢留你做这个傀儡帝王,呵呵……”允王说着,仰头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寝殿里回荡,但他的眼角却并未有半分笑意。像庄梦蝶这样天生就有着一颗帝王心的人,如若不是手握她的把柄,她又身体孱弱,将这样的人留着,早晚有一天会养虎为患。
但允王自认能将庄梦蝶拿捏得死死的,便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中,他自信的以为,就凭庄梦蝶这样,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翻出他的手掌心的。
人就是这样,对于和自己实力相当的强者,总会忌惮,而后就是想方设法除掉对方。而对于与自己实力相差悬殊的强者,往往则会欣赏对方的狠辣和歹毒。
“咳咳……那梦蝶就当舅父这是在称赞梦蝶了,舅父也尽管放心,梦蝶是个聪明人,既然有把柄握在舅父的手中,只要舅父保我一天坐稳天璇国的女皇之位,舅父的,咳咳……就一天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待允王的笑声停止,庄梦蝶一脸认真地说道。
“看来,你对权势确实是执念很深啊。”允王没有接着庄梦蝶的话继续往下说,这就说明他默认了,与她达成了共识。他摸了摸下巴,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
“对权势执念深的,又何止梦蝶一人。只不过,梦蝶年幼时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如何讨母皇的欢心,却非但讨不到,还落下了这一身病。从那时候起,梦蝶便知道,只要权势,才是最重要,也最有诱惑力的,至于什么感情,也只有庄非鱼那痴儿还会相信罢了,呵呵……”
庄梦蝶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了好一阵子,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咳嗽还是止不住。她的话亦真亦假,话只有在真假参半的时候,让不容让人看出破绽。
很显然,允王也信了庄梦蝶的话,试想,一个从小就想讨好自己母亲的孩子,却无论做得多好,也总是得不到自己母亲的一个笑脸,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何等的痛苦,而那一年的冰湖,又是何等的冰冷入骨。
只有身陷深渊的人,才知道高处是有多难能可贵,所以,她只能一直努力地,抓住任何可以借力的一切,不断地往上爬,往上爬……
看到庄梦蝶咳得几乎都要背过气去,允王唤来了宫女,命宫女立即去传御医,却被庄梦蝶制止,听到庄梦蝶抬手制止,允王也只能屏退了宫女,再怎么说,她也是天璇国的女皇陛下,既然达成了共识,他是允王,是臣子,在人前多多少少也得装出臣子的样子。
作为臣子,哪有当场违逆女皇陛下的道理。
看到宫女退下,庄梦蝶缓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庄非鱼既然已经与我撕破了脸,他极有可能转向庄扶摇,如此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