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逝、烟散。
霍格一头蓬络斜剑指地,乱发全然遮掩了面额,看不出神情,只有脸上的血珠顺颊流下,滴答在地上,混着泥污,斑驳不堪。
而在匝道的通口之处,赫然的又多了两人,莫宇黑衣劲装更显肤白苍苍,与那霍格竟是一般的动作,狮牙斜压地上,敌不动我亦不动,凝神屏气,急蓄灵力,然而,便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莫宇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望向了伊莉莎,其中温情朵朵,如微波沉石一般,凝着的眸子有难述的光芒在闪烁。
“莫、莫宇……”
如是温言的细吐,二字激起了心中千层的浪沙,伊莉莎捂了嘴巴,口中嗡嗡嘤嘤再难说出半句的整言。
似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似是无言相对的阴婺,又或是唾手而失的情愫,在几人的眸中轻轻的流转。
格朗看着伊莉莎,喉间蠕动,却只是连着话语一同的吞入了腹中。
总管望着莫宇,紧着身子,径直的缩到了绑身的兄弟身后。
天辰左右望着,将伊莉莎拥护的更紧了,冲着立身莫宇旁边的腾格尔点了点头,笑的也是酣畅了许多。
“呵呵,大叔,你来的可真是及时。”
腾格尔苦笑的摇了下脑袋,弯臂如花,搭弓上弦,数个并排箭矢急驰而飞,却全无一发射向霍格,箭道如花绽放,竟向着四方的海雾穿射而去。
见于此,天辰口中更是一阵唏嘘,灵箭术——万箭归墟他曾经也见腾格尔使过一次,那是在初逃帝比斯都的时候,便是这么一箭让众人冲出了乱兵的合围,然而也因为此,大叔体力虚脱,直接昏迷了三日,不想今日方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拿手绝技,但是,这箭到底是要射向何处……
嗖,嗖,嗖!
搭箭上弦,同样的箭技倾使而出,沿着同样的轨道,没入了茫茫海雾之中。
力有不支,面更苍白,然而,随那箭之走势,大叔的手上更未停顿,他将囊中箭矢一并抓起,满劲弦上,举弓向天,破月而出。
仓哴……
一剑前突,霍格动了,身若电闪,地上空余下残影一片,整个身势如同蓝光火团,向着大叔缭燃而去。
哴!!!
同样的剑鸣龙吟,警立已久的莫宇也挥剑迎上,身子如绸似缎,与那蓝光交织,剑走偏锋间仅只短短的眨瞬,二人灵武交接已不下百十来招。
轰……
随着一阵剧大的落地之身,两个激斗的身影乍然分开,在相斗的正心,赫然多了一重伤垂死的灵修,与霍格一般的打扮,全身白衣净袍,胸间佩有两剑相交的银色针佩,赫然是小宗天的封号灵士;在他心口之上,异常凄厉的插了三箭,穿体而过,余下箭尾随着巨喘的脉动不住的摇曳,烟尘方落,他如同回光返照了一般,望着霍格的眼眸更是明澈了许多。
“师……师父,救我……”
音未尽,口中鲜血已如泉涌,堵噎喉咙,全然淹没了他的话语。
“你……”
霍格双眼猩红,状如血,却并未看向地上爱徒一眼,他仗剑而立,凝着腾格尔,语冷森寒。
“好箭、好箭……不过、今夜之后,我要你们全部为他陪葬。”
……
弧线依旧悠然,长剑勾魂,霍格挥手间了断了徒弟垂死的挣扎,他闭眼,仰颈向天,口中也是长啸不已,灵力音波四下震荡,穿痛众人耳膜;并且,在这音攻之内,却夹染了一音,沉郁无情,坠述耳畔。
“南御剑士何在!!!!”
“南御何在!!!”
“何在!!!”
音避于峡,回声荡荡。
七宗剑盟亦做三内宗四外盟的划分,宗盟之内皆以古传的剑阵合技命名,而这南御剑便是其宗门偏支了。
那喊音方落,数道白光便从四方急驰而落,降在霍格身后,四人皆是七宗剑盟的灵修者,依那胸前佩徽所看,前来的是两灵士两灵师。
霍格面色更寒,他左右巡看,还未张口相问,身侧的灵师已经答了出来。
“海雾很大,辨不出方向,只听到几声箭音,未曾躲避,就有几人,被射落了”。
霍格转过了头,拧着的眸子更是疑惑,他上下打量着莫宇,许久,伸手指向了腾格尔,冷声的笑出了声来。
“好配合啊,他能够看透海雾,而你却冷箭伤人。”霍格盯紧了莫宇,声音更是狠厉了许多,“千里映辉!你可知道自己的军令是什么?”
“协同七宗南御剑,合围德罗遗囚。”莫宇面上无喜无怒,海风呼啸中,只为回答而回答,眼睛更未看向霍格,而是转了身子,面着身侧的逃民一一看过,终于向着总管,眼神顿了下来,其中的亮芒一闪而逝,更在瞬间黯了下去,是期盼、是仇厉已然统统的泯然心底!
“好,好,知道便好,你的所作所为,我会亲自禀告南宫大公……”
吟!!!
他话未讲完,莫宇手中狮牙爆然而起,灵力气浪将霍格的乱发劲吹脑后,让那张血泊的寒面尽显在人们眼前。
“不用,南宫!我不欠他了。”
铛啷!双剑交汇,二人的脸潘近在咫尺,霍格仗剑相抵,全无进攻的动作,口中啧啧有声,唏嘘若笑,爆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语。
“为什么?好像你是来找自己的父亲复仇的吧,哈哈,我还真是想不明白,德罗的财政大臣,为了活命,将自己的女儿扒光了推到乱兵怀里,又为了灭口,偷袭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的家伙,当真值你千里搭救?”
哴!最后一声铁刃相交嘎然熄落,束辫的绳结飘飘而落,长发遮须眉,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眼中的慌乱,曾经的恐厉如同挥之不去的魅影紧紧的纠缠着他。
帝都,纷乱,硝烟,月红如血。
在最后的北城破门之后,莫宇慌乱的跑回家中,然而眼前的一切再一次深深的击垮了他。
嘻哈淫笑的乱兵!列做了一队,一个一个地将赤身裸体的姐姐压在身下……
而身着华服的父亲却对着兵将,服帖而笑!!
怒啊!举剑砍杀,眼中恨意滔天,唯有鲜血才能浇灭心中的烈火。
不知拼杀了多久,最后的兵将倒身之后,他才发觉手中的长刀竟是这般的沉重,在姐姐的身前跪下,替她泯上了圆睁的双目,苦痛而悲切着转身寻视自己的父亲,然而映入眼中的却是长刀闪过的划痕,以及总管那扭曲异常的老脸。
脖子紧的一痛,血如泉涌,身子空荡荡的,竟是轻松了许多,磕闭着眼,听到了父亲痴狂的笑。
“哈哈,哈哈,你死了以后,天下就没人知道了……,我是德罗的大总管,这些叛乱者被镇压以后,人们便会夸耀我是如何的拼死杀敌……”
“是这样吗?或许吧。”
这样想着,紧闭了眼。
铃、铃、铃
若莺的鸣音,纷扰了他的思绪,让他抬起了头,眼前,温软入怀,却是伊莉莎紧紧的伏住了自己双肩,玉色的手腕上松垮垮的套了那只双眼的足铃,摇摇曳曳的,如泉间水儿,滴答心田。
这一惊醒,更是散失了容颜,眼前,蓝光暴涨,霍格举剑前劈,势急而厉,誓要将眼前之人一劈两断。
电光火石间,狮牙斩天而立,将那把剑狠狠的夹在中空,然而蓝色的剑气却是一泄如注,全然的冲刷到伊莉莎身上。
“你还好吗?……”女子抬手扶上了他的脸颊,眼中雾水氤氲,是喜极而泣吧!“还活着,真好!”
话落,那手更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仰天长嚎。
……个中辛酸,交沐雨织。
她与他是出名的愁苦冤家,在帝都学院,在皇家宫宴,皆能看到二人斗嘴怒骂的场景,无独为它,只因长辈们立场相对。
他与朋友打赌,她行为放荡轻浮,只需要小小手段,便可将她身心俱俘,圆月儿亮,一场精心设计的救美大戏悄然上演,不过却因各种意外,二人一起落身山崖。
林间小屋,他重伤半残,她全力相互,面对山匪滋扰,她更是负身于他,潜逃山路十八湾,历尽坎坷,重返都城。
莫名情愫在心中滋养,勾月羞云,柳枝儿绕,鸳鸯桥水,他筹措满怀地向她表白,将双眼猫铃绑在了她的足上。
他带她赴会家宴,信心满满的于家人介绍,不想却被总管棒打鸳鸯,大好情致,不欢而散,情信铃儿被她甩回他的怀中。
先手为强,总管惑言大帝,为子赐婚,他心伤若灰,传信相邀,远走天涯。
奔离之夜,帝都祸乱,血染厢泽,她与众人南逃,耳中空余他战死的消息,伤心若死间,格朗真情相待,她勉订婚约,廖渡余生。
奈何,他大难不死,苦大仇深,四处苦寻总管下落,意想手刃亲父,奈何,奔袭苦渡,千里映辉方一圆通,眼中所见竟是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南谷幽村,燃动了此生最美的梦,他未去找她,更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安宁,两月时光转瞬既至,恍惚间,他已盯却了小村些许个日月,想寻的不过是那一抹如幻的颜笑。
仇深尽归烟雨,直到站到这里才发现,对于总管的恨早已变得不痛不痒。
直到现在才明白,万水千山的呼唤,只因为这里有她的身影,于此,眼中又一次炙热了起来。
哴……
剑下暴鸣,灵气坦荡,一个劲扫,让那霍格冲叠了远去。
“不……不,伊莉莎,你不要有事,你看看,是我,我来了!!”
将她的手强按着摸到自己脸上,直到怀中女子重新睁开了眼睛,失落的心才难得的安静了一下。
“哼,傻瓜,别喊,我看到了……有你在,真好……只是,我现在好困,只想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