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坐车吗?”
“不坐。”
“那我去叫轿夫抬轿过来。”
巧巧还以为小姐今天不想坐黄包车,于是打算去唤轿夫。
任府有专门的轿廊,轿廊常年备着软轿和人力车,需要用时就唤出来。
“巧巧,不用了,我今天什么都不坐,就用双脚走路。”任婷婷叫住巧巧。
她是任家的独苗,出生伊始就被任父当成稀世珍宝,娇生惯养到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养尊处优若此,自然是身娇体弱,战斗力5。
要是身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当然无虞,偏偏眼下是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世道,灾祸一来,必然自身难保。
任婷婷已经决定自强不息,做出强身健体的改变,肯定不能出门轿车,一点苦都不吃,一点罪都不受。
她于是很愉快的决定了安步当车出门。
呃,身后还跟着一个挑夫,挑夫跳了一担礼物。
话说回来,任婷婷原先是想要亲自挑礼物的,可无论是巧巧还是周管家都死活不让,说什么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干这种粗重活有失身份有失体面。
九叔的义庄在城西偏僻的角落,附近别无人家。
乡邻忌讳义庄这种寄存棺材死人的地方,认为晦气不吉利,远远见着了都绕着走,所以义庄平日里完全说得上是门可罗雀。
文才正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的扪虱子,听到脚步声懒洋洋抬头一瞧,瞧见一个身穿绿绸袄裙,雨润丰瞻一般的可人儿盈盈而来。
他不由揉揉眼睛,瞪大了再看,是日思夜想的任家大小姐没错。
下一刻,文才欣喜得一蹦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婷婷你怎么来了?”
不料话才出口他就被一个小丫头横生拦住了,小丫头伶牙俐齿,好似刀子:“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家大小姐的闺名也是你能叫的?”
“啊。”
口齿本就笨拙的文才被诘问得张口结舌,慌得抓耳挠腮脸涨得通红,好半响才憋出一句。
“对,对不起,任小姐,我不,不是有意唐,唐突……”
“没事,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任婷婷淡淡说道,“九叔在吗?”
“在,我去叫师父。”
见任婷婷不在意自己叫她什么,文才顿时欢天喜地的去了。
“师父,师父,任家大小姐看您来了。”
正坐在蒲团上午睡的九叔闻言站了起来,开门看到文才莽莽撞撞冲进来,不由脱口呵斥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师父,我这不是怕您睡着了没听见嘛?”文才缩着脑袋分辩道。
“我在打坐,不是在睡觉。”九叔横眉一挑,眼睛一瞪,“整个院子都是你的声音,和敲破锣一样,棺材里的都能被你吵醒过来。”
“那我下次小声点。”文才耷拉着脑袋应道。
“还下次,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这样下去,谁能看得上你?”九叔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转而问道,“婷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说,不过我看见跟着她们家来的挑夫挑了好大一担东西。”刚刚还一副倒霉催相的文才眼神又亮了起来。
九叔摇头叹息,抬步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任婷婷看到九叔出来,连忙上去见礼。
九叔点点头:“婷婷来了,坐。”
任婷婷盈盈一礼,道:“九叔,任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多得您老人帮忙才没有落得另一番田地,家父去得仓促,没能当面酬谢,婷婷今日贸然登门拜访聊表心意,望请九叔见谅。”
“婷婷客气了。”
九叔略一沉吟,对于义庄这种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婷婷能亲自上门表达谢意倒是个真正的有心之人。
……
答谢过,任婷婷由于还要去拜神也就没多待。
文才依依不舍的送任婷婷出去,回来看到客厅里意中人留下的那担礼物又高兴起来,三两下拆开。
“红糖,冰糖,红枣,糕饼……这么多好吃的,咦,还有人参,哇,这么多钱,沉甸甸的好重手啊……一二三四……六百……”
看到吃食下面压着一封又一封用红纸包起来的银元,文才又是吃惊又是兴奋,如数家珍一般,一块大洋一块大洋的数了起来。
等到数清,文才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了:“师父,婷婷竟然给了我们六百六十块大洋。六百六十六块大洋啊,能买多少好吃的,哧溜,师父,当初任发才给20大洋,婷婷可是大方多了。”
手握烟杆啪嗒啪嗒抽着烟的九叔闻言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异色:“这姑娘小小年纪行事倒是大气。”
……
【你使用风君借物手借到了能力——符术】
【符术,取万物之势,结虚空之气,召神劾鬼,降妖镇魔,治病除灾】
九叔渊渟岳峙,一身茅山道术深不可测,驱鬼、降魔、捉妖、堪舆乃至于治病救人,无所不通,任婷婷没想到只借来【符术】。
有点遗憾吧。
但看看系统中关于【符术】的说明,发现【符术】的用途还挺广的,她心中的那点遗憾也随即消失了。
从九叔的义庄出来,任婷婷让挑夫回去,她和巧巧则去城北那边拜神。
城北那边有一座城隍庙。
听说是赵构南迁,应天称帝那年建起来的。
遍历南宋,北元,明清四朝,迄今依然庙宇宏敞,建筑巍峨,香火鼎盛。
巧巧也是听说这城隍庙很灵验,才拉了任婷婷过来求平安。
在城关镇这种四战之地还能历经四朝烽烟战火都没有倒下,任婷婷也起了游历之意。
城隍庙历史悠久,每日前来进香供奉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庙前的几条街依托着发展起来,渐渐成为了四方一带的集市。
任婷婷和巧巧走在庙街上,但见酒肆,茶馆,各种杂货零售摊档,沿街延伸开去,看不到头。
蔬果、竹器、活鱼、干货、皮草、牲畜……乃至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看得人目不暇接。
身旁车水马龙,耳边叫卖吆喝之声不断,一路上都是贪看不完的热闹。
“小姐,我们买点香烛纸钱呗。”
巧巧拉着任婷婷走到庙街的一个摊档前。
摊主是一个中年汉子,年少时染过天花,病愈后落了满脸麻子,人称张大麻子。
张大麻子远远看到一主一仆过来,不由眼前一亮。
他是个眉眼通透的生意人,知道这种不出闺中的妙龄女子最忌被人拿眼盯着看,于是使出了偷眼法,只用余光去瞄。
这一瞄,眼神越发精亮。
只见姑娘上身一件纤秾合度的湖丝短袄,胸前嫩嫩纯纯的,隆起两道令人心神荡漾的细腻曲线,那勾勒得紧致柔软的腰肢好似那被裹住的柳条儿。
裙裾摇曳时,那股水灵灵的鲜气似要沁进心里去。
“老板,香烛纸钱怎么卖?”
穿越以来还没上街买过东西的任婷婷饶有兴致上前问价。
张大麻子看到她伸出手翻看货物时,袖口微微缩起,露出一段腻润如脂的皓腕,手腕儿上还拢着一绿一白两只价值不菲的镯子。
他心里不由生出一丝贪念。
等到任婷婷和巧巧买好香烛纸钱进庙,张大麻子抬脚踢踢一旁走累了坐那休息的货郎七。
货郎七平日里走街串巷卖货,消息最是灵通,地方上的大小事没有不知道的,是出了名的包打听。
“你问刚才那一主一仆?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任半城家的独女嘛。”
“任半城家的独女,岂不是很有钱?”
“她昨儿才送走了她老子,任家现在是她当家做主,你说有没有钱?”
“看着不过才十几岁,就当家做主了,啧啧啧。”
“嘿嘿,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张大麻子嘴里念念有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