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歌没有想到,再一次回来,是以这种方式。
江陵这个季节已经开始下雪了,天地都是白色的,白茫茫一片,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方地。
可是,从前那些繁华和喧嚣都消失殆尽,遍地商贾,如今唯有一地落雪和稀稀疏疏的行人。
她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旧日的国子监门前。
她抬头看看天,雪还在下。
据说这里在战乱中曾经荒废过,可后来江氏皇朝说要搞什么兴复文治,培养贤能,这里又重开了,来的,也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弟。
和她们从前一样。
沈朝歌躲在帷帽幕布的下,看看那墙角一方,几多次,她从这里翻出,跑出去,在热闹的街市中嬉笑打闹,想来,竟像是隔世。
她难得笑了笑,转身离开,可还没迈出脚步,突然身后门打开了,入豁然开出一个口子,成群学生如游鱼般涌出,来来往往,说说笑笑。
他们大约也十四,十五岁,经历战乱,他们的家人,却也大多数是江氏皇朝的臣子,他们从沈朝歌身边经过。
沈朝歌能够听到他们说话。
她听到有个小姑娘说:“杨老头真烦人,我就走了会神而已,他凭什么就要我站,我腿都酸了!”
“是你自己没答出来,怪谁呀,他也叫了我呀,看我就没站。”
“行行行,你成绩好,我成绩差,行了没!”
……
听到他们的话,沈朝歌心一顿,突然止住了离开的步伐,她曾经,也是这学院里成绩最差的一位,还和成绩最好的人成了朋友。
她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她想要进国子监里面去看看,看看就好了。
心念一动,她的脚步开始走动起来,逆着人流,走了进去。
故园依旧。
满园墙头,爬山虎的枯枝还在。
下着雪,国子监中一片素淡。
此时学生们已经叽叽喳喳地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夫子在里中一点一点地整理着学生的桌子。
他似是老了很多,动作都有些僵硬了,但是沈朝歌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当年教她训她呵斥她,罚她站,还和她哥哥告状的老夫子。
老夫子从来不畏贵族子弟的强权,竭力教学,能骂能打的,绝不姑息。赏罚分明,公正无私。
他还在施教。
沈朝歌站了一会,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颤巍巍转身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问:“客为何人呀?”
沈朝歌轻轻颔首,拱手施了一个学生于老师的礼:“故地重游,只不过是个怀旧的人罢了。”
“原来是故人,“老夫子艰难地收拾着书,“你亦不易。要看就随便走走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来过的。”
沈朝歌一愣:“你知道我是谁?”
老夫子摇摇头:“你刚刚对我施师徒礼,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学生,至于是谁,我也说不清,我的学生太多了,战乱不易,我的很多学生,都称臣于宣和沈氏皇族,或者死于乱军刀下,或者北上跟着迁都,如今见到故人不易,你不以面目示人,我也大抵能猜到你来的目的和顾及。”
“请便吧,真难为你,还惦记着小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