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帝下葬时,江陵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江陵很久没有这么早的下过雪了。
“瑞雪兆丰年,这是好事呀。”沈朝歌接住一片雪白,朝花月笑道。
她今天只穿了一间黑白色的单衣丧服,扶棺而行。
沿途一路,臣子妃嫔,棺木所过之处的沿街百姓们,一个个啼哭送行。
沈朝歌没有哭,准确来说,给昭和帝送葬的三个孩子,一个也没有哭。
沈朝歌想,哪怕沈朝昭还在江陵,也不会落下一滴眼泪。
沈家的孩子不屑于那些虚伪的泪水,哪怕有可能会落得个不孝的罪名。
那些哭声,那些泪水,几分真,几分假,尚且未知。
昭和帝葬在皇陵,死后与皇后合葬。
下葬时的恍惚间,沈朝歌眼前仿佛铺陈开一副画面,年轻的父皇拉着她母后的手,小心在桃花林中行进,那千树万树姹紫嫣红,逐渐迷蒙了他们的身影。
沈朝歌想,他们总归还是到了一处,今后千秋万载,共枕一方土地,相对而眠。
也算是,殊途同归吧。
……
不日便是太子的登基大典,按照沈朝祁的要求,一切从简,只需要走一下流程就行了,不需要过分铺张。
最近大家仿佛都很忙,礼部忙着筹备大典,户部忙着计算银两……就连最闲的刑部也开始忙得团团转了,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晏清最近在忙着制定被赦免的人名单。
这一次大赦,难免有些人会想要趁机钻空子,想要给晏清塞些银子,好把自己的名字也添上去……晏清还要忙着对付这一群人。
而作为新帝的沈朝祁就更忙了,国君更替,旧朝新朝的政务一积压下来从地面直堆到能够得上房梁,沈朝歌看了都头晕,自此连书房都不敢去了,平时她总爱去打搅她哥,现在她却一反常态,哪怕耽搁了自己哥哥处理政务的一点时间都是罪过了。
说起来,沈朝歌这次倒是很闲,国子监也放假了,她不用上课,晏清也忙,都没时间陪她,她也没有去翻墙了。
按照历法,登基大典一过,原本居于宫中的与新帝平辈的皇子皇女都得分门立户,搬出去住。
然而沈朝祁并不放心她自己出宫,随便给她指了一间离自己近宫室,好方便看管。
这下沈朝歌连搬家都不用了。
她这几天无所事事,整天趴在窗台上,看着眼前的雪花发呆,唯有花月还能和她说说话。
“小殿下,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出宫去走走,散散心。”
沈朝歌郁闷:“不想走,没人陪,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忙完。”
沈朝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花月道:“你去药房里,用我的名义拿些人参燕窝,就说是我要用。“
花月效率很快,不出两刻,就把东西拿来了。
沈朝歌把那写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如假包换以后欧,拍拍花月的肩,跳下窗台,胡乱披了件锦裘,便往外走去,“然后,和我去见一个人吧。”
在漫天洁白中沿着宫道转了几个圈,到了宁妃——不,是到了宁太妃的宫中了。
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丈夫的去世,此刻的宁太妃微微有些憔悴,一身锦绣宫装,遮不住眼底的落寞。
虽然她的小腹依旧平坦,但是沈朝歌看得出来,她传到衣服已经宽松了好多。
宁太妃缓缓抬头:“你来干什么?我现如今没有心情和你吵架。”
沈朝歌笑笑:“来看看我父皇的遗腹子。”
说着,沈朝歌又瞥了眼的她肚子,“两个月了吧?”
宁太妃淡淡扫了沈朝歌语言,不可置否,只是道:“是他和你说的?”
“就是你儿子没错。”
沈朝歌接道:“我也不想和孕妇吵,你怀的孩子,也算是我的弟弟妹妹了,我来看你,只是给你带了点补胎的东西——当然,没毒,信不过我你也可以不用,你身怀父皇子嗣,给你送东西的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
沈朝歌让花月把东西放下,正要转身离开,却又顿了顿脚步,回头道:“宁太妃,你母家无权,一生依赖我父皇,只是父皇没了,你失了庇护,别人送的有没有毒,那我就不敢肯定了……”
“我要!”宁太妃突然瞪大眼睛,“比起相信他人,我倒不如相信你。”
宁太妃摸了摸小腹,语气忽而温和:“这是他最后的孩子了,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