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
一杆通体漆黑的长镰狠狠地斜劈在水桶粗细的大树上,宽厚锋利的镰刃生生砍入树干一指多深,褐色的树皮带着树汁的清香向四周飞溅。
“呼呼呼”孟梓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手掌一阵酥麻,险些握不住一米长的镰杆。显然,哪怕有经过锻炼的体魄和五级魂力加持,出乎他意料的巨大反作用力也不是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轻易承受的。
打着旋的风卷席着雨注,瓢泼大雨正疯狂地在这空旷的原野挥洒,零星的几颗树旁,孟梓然独自站立,几股水流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孟梓然双臂用力,硬生生地拔出镰刃。状似加宽了上面一横的数字“7”的长镰被他抱在怀中,跌坐与地,丝毫没在意湿透的衣衫,只是自顾自地摩挲着被雨水冲刷得洁净如镜的镰刃。
他呆呆地注视着宽刃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脸庞,脑海里不由自主得想起了母亲,和她离世时神色中的那份不舍和不甘,孟梓然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离开,离开,离开。
自他有记忆、懂事以来,始终旋绕在他心中的两个字在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明白为什么母亲宁愿忍受屈辱也要呆在家族,还不是为了利用爷爷对父亲的一点愧疚,来多多照拂自己的生活吗?可是,谁在乎那个害死自己父亲的老家伙的嘘寒问暖呢!
自半个月前母亲去世起便压抑在心中愤恨的火焰此时仿佛火山一般喷发了。他怎能再继续窝窝囊囊地留在这几乎没有半点温情的家族里苟延残喘呢?如此精彩的斗罗大陆,难道不比燕雀小窝般的家族更广阔吗,天生一级魂力如何,三年只能提升六级级魂力又如何!一时不堪的天赋难道一定会导致不堪的未来吗?
“轰”夏日的惊雷仿佛天公的怒吼在孟梓然的头顶炸响,紫色的闪电仿佛钢叉一般划开天幕。
孟梓然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猛地抬头望天,又一道分着三叉的闪电刹那间出现于天地。孟梓然明亮的眸子上立刻映照出这诡异的还缠绕着点点灰迹的电痕。
“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闪电。”电光火石般这个念头闪过孟梓然的脑海。一切来得太快,孟梓然只来得及动了动念头,甚至连站起都做不到,就看见这闪电自天际直奔自己而来。
刹那间,孟梓然只觉得原本乌云堆积仿佛要压垮科拉特城墙的天空离自己越来越远,几乎要远至天涯,满眼间只有这欲要连接天地,塞弥空间的耀眼至极的妖异闪电。
“咔咔碴……”
难以形容的尖利声响充斥孟梓然的耳膜,浓浓的湿柴点着的黑烟立刻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孟梓然连忙站起身,仰面注视着前方。他面前的大树,早已不复原本的笔直,而是被生生从树干中间避开,布满纹理的剖面遍布焦黑,浓烟滚滚之中,点点火苗窜动着,跳跃着仿佛嘲笑着大雨的无能为力。
滚滚黑烟翻滚着,聚合着,在空中汇聚。正感慨着天地自然之伟力的孟梓然却不由得倒退几步,他骇然地发现那还源源不断地汇集的浓烟竟然酷似一个狰狞人脸。
“哈哈哈哈,老子还居然没死!”那人脸拖着长长黑色尾迹,极为灵动地在空中盘旋一圈,竟口吐人言,“贼老天,流感又怎样,肺炎又如何,怎么能奈何得了我?就算天不假年,我去商场逛了这么多圈,还咬了那个治不好我的狗屁医生一口,就是死也有人陪葬。哈哈哈,不亏,不亏,只要有人比我还惨,还痛苦,我就不亏!”
“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孟梓然大着胆子,双手死死握住镰杆,横镰质问道。
“我是什么东西?”人脸环顾四周,看着陌生的环境,狞笑起来,“看来我是穿越了啊,我这就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娃娃,你的身体归我了,哈哈哈哈……”
言毕,人脸化作黑烟竟径直朝孟梓然撞来,滚滚黑烟从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孟梓然七窍钻入,远观就好像孟梓然眼睛嘴巴耳朵都冒着黑烟一般恐怖。
“好呛……咳咳……”孟梓然手中的长镰立刻消失了,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孟梓然的手心,他痛苦地卡住自己的脖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脑子好像正被锯子锯开一样疼痛难当。
“多么年轻的身体啊,交出来,交出来,你凭什么拥有比我健康的身体?都应该是我的,我的!”这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回响,这贪婪的口吻让孟梓然不停干呕,他不由地俯下身子,双手撑地,这人脸在他体内肆虐让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给吐出来了。
“呕……”
孟梓然咬紧牙关,手指都扣进了土里。
“不管你是谁,滚……给我滚出去!”
“你敢这样与我说话?”那陌生的声音嚣张地说,“不,这是我的东西了,应该是你乖乖跟我融为一体才对。”
孟梓然感觉脑袋整个都要炸开了,浑身因为逐渐增加的疼痛而剧烈抽搐,就连神志也渐渐模糊起来,他此时甚至模模糊糊听到极有诱惑力的呓语:“睡吧,睡吧,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不,不……”孟梓然喃喃道,他感觉有些轻飘飘的,甚至有一跳就能飞上天的感觉,他的理智知道这是假象,但他却又忍不住这种一跃就能摆脱疼苦,一撒手就能什么都不管的欲望。如果有人在一边旁观,就能看到孟梓然的脸变得虚幻起来,好像是两个脸叠加起来一样,而且稚嫩的那个在慢慢消失而沧桑扭曲的那个则慢慢凝实。
“哈哈,马上要成功了,看样子这个世界是古代,看我到时候造玻璃肥皂,三妻四妾,分分钟走向人生巅峰!”
“孟梓然,孟梓然,你在哪儿……”一个悦耳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上去很焦急。
“姐……姐姐?”孟梓然眼皮动了动,意识也猛地一缩,“姐姐在叫我……我……我是谁来着?”
“孟梓然,你给我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在附近!孟梓然,你应一声啊……好……你等着,长能耐了,啊?等姑奶奶把你揪出来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对,我是孟梓然,我……我还要游历斗罗大陆呢,我……我……我的魂力呢?对,我!还有魂力”孟梓然猛地一睁眼,一个个光团从他体表冒出,缓缓游动又汇集在一起,孟梓然身体立刻散发出金色的光晕。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孟梓然脸上叠加的的人脸一瞬间就被光晕击碎变回不成形的烟雾,收缩回到孟梓然体内,一会儿功夫烟雾又猛然从孟梓然嘴里往外冲“曹,这是什么见鬼的世界,溜了溜了……”
然而孟梓然岂能让他如愿,金色光晕像有弹性的网兜一样立刻把这黑烟给压了回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孟梓然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虽然浑身依然疼痛,状态也不好,但在薄弱的魂力加持下已经在这场身体争夺战、这次意志的比拼、灵魂的对抗中牢牢占据上风,“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小屁孩能有这种力量,我没有?老天不公,不公!!”
“是我让你附到我身上来的么?”精疲力尽的孟梓然趴在泥泞的泥巴地上,艰难地说,“抢人者人恒抢之,你自作自受!“
孟梓然眼眸中猛然精光吞吐,“给我收!”
黑烟惨叫着逐渐被融入孟梓然的金光,叫骂的声音也一点一点变小最终微不可察,直至完全消失。
“呵呵,这怎么说——
也是我的身体啊……”
察觉到一切尘埃落定,孟梓然终于放下心来闭上了眼,任凭黑暗的视野占据了一切。
随着主人的昏迷,失去了意识,魂力金光也缓缓收归孟梓然体内,然而孟梓然完全没注意的是,点点絮状黑痕也混杂于魂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