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去学校了，我给你请了家教，剩下的这几天就在家复习得了”女人冷淡的声音从客厅处传来。
“什么？”正准备上楼的张一听到女人的话立即转身，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不悦。
“我已经帮你跟老师请好假了”女人自顾自的说。
“你凭什么，你能尊重一下我的意愿吗，为什么总是这样”张一冷声里带着丝丝怒气，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张一，妈妈是为你好”女人软下声，试图想让他理解。
“为我好，那我求求你别再为我好了”张一笑了，分不清是冷笑还是自嘲。
静默了两秒女人开口“张一，妈妈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逃音乐课妈妈没追究，你三天两头晚回来我也没说你，你还想怎样，我不会让你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那个女生身上的。”
“这才是你请家教的真实目的吧”他缓缓开口，似是早已猜到，十八年，他亲爱的妈妈毫不留情，不闻不问的把他在意的，喜欢的，一件件，一样样都剥离出他的世界，像丢垃圾一样的毫不留情，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要么在家复习，要么转学，自己选”女人冷声回复。
“我能选什么，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他望着女人，连转学都能说出，这个时候不惜拿转学威胁，他能说什么呢，嘴角的嘲讽越来越肆意，女人没回答，但立场依旧坚定。
“如果你以前也多关心这个家一点，我爸也不会离开”张一想起以前她工作老忙，一整个家，只有两个人男人相依为命，直到后来有一天，忽然眼前这个女人抱着他哭诉他爸爸不要他们了，背叛她了。
再后来眼前这个女人把所有关注点放在他身上，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从关注变成掌控，而他从此再没见到过那个陪他睡，陪他看动画片，陪他去游乐场玩的爸爸，从此也再没人陪他睡，陪他看动画片，陪他去游乐场玩。
“是他背叛了我们，是他对不起我，我辛辛苦苦养你长大，你不能帮那个男人说话”女人起身快步到张一面前，动怒了，情绪失控。
“可他给过我陪伴，给过我温暖，你养我长大你给过我这些吗，有吗，难吗”张一句句逼问。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回响在这偌大而寂静的房子里。
女人吓得回神，手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女人抿着唇，指尖不停的颤抖着。
张一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半边脸，偏回头凝望着女人，缓缓说“你们真的爱我吗？”
女人猛的抬头望着他
“他抛弃我，你掌控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不会疼可以随便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玩具”话音落下，张一夺门而去。
轰隆的摔门声把女人从他的话里捞出，足足两分钟女人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追着出去，可追出去已经晚了，人已经不见踪影了，女人又慌又急脑袋一片混沌，穿着拖鞋四处找却找不到。
这一刻她真的意识到了，她真的不了解他，她连一个他平常爱去的地方她都不知道，他的朋友她一个都不知道，甚至他有朋友吗，她也不清楚，她要去哪里找，她要去问谁，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张一夺门而去前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女人脑海里，此刻她真的无措而迷茫，一种从未有的无力感束缚着她。
无果后，女人疲惫的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
委屈，委屈没人理解她的不容易没人疼疼她。
后悔，后悔没多陪陪孩子没试着了解他。
害怕，害怕找不到她的宝贝儿子，害怕失去他。
女人慢慢蹲下抱着头埋在腿间，散落的头发随意的搭拉在膝间，背部若有若无的抽泣，几分钟后。
忽然，女人提腿跑上楼，跑向他的房间，在枕头，在书桌，在抽屉翻找着什么，终于在电脑旁边的一本笔记本里找到一串数字，女人毫不犹豫的拨打。
“喂”听筒里传来女孩的声音。
“喂”静默了三分之二秒，女人呢喃，接着又说“我是张一妈妈。”
“怎么了阿姨，出什么事了？”女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颤抖的，哽咽的。
“我刚才打了他一巴掌，他跑了，我找不到他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他”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哭腔越来越重，哽咽的声音传到电话另一端。
“您别着急阿姨，我这就出去找，这样，我们分头找，您去学校和他上音乐课的地方看看，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如果找到了我就打电话告诉您”赵卓卓边说边穿衣服，虽然冬天已经过完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冷。
“好，谢谢你啊”女人说完挂断电话，下楼开车前往学校。
赵卓卓跟母亲打完招呼后便骑着自行车出了巷子，她去了小吃街，又去了台球馆，网吧都不在。
“不会去那了吧”赵卓卓呢喃，想起还有一个地方她没去，虽然有点远，但她还是骑上车往那里赶。
四十分钟后，赵卓卓远远看到他躺在在牙子边上，旁边凌乱躺着几灌啤酒，她下了车走到了他旁边坐下。
“怎么，心情不好”赵卓卓坐着，他躺着。
一直闭着眼的张一寻声偏头，微眯着眼，才发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诶，赵卓卓，你怎么来了”张一含糊不清说着又用手去摸啤酒瓶，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你喝多了，回去吧”赵卓卓抢过他手里的啤酒灌。
“不回，我要在这睡，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我家”张一说着用手指着赵卓卓，赵卓卓一脸无奈。
张一又说到“以后可以常来坐坐啊。”
赵卓卓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张一，想着她一个人也没法把他弄下去，可这条路又陡又窄车子上来很困难也很危险，思索片刻她拨了两通电话。
一通打给陆程，一是他力气够大，二是他家离这里不远。
另一通打给了张一妈妈，让她来路口接他。
不久陆程就赶到了，两人就这样远远的对视了几秒，陆程走到张一身边看到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又把目光转向赵卓卓。
赵卓卓竟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责问，赶紧摆手说到“我没喝。”
陆程没说话，赵卓卓瞬间怀疑是她多想了。
陆程把目光移回张一，一把把他拉起来，赵卓卓帮着他把张一背上了背，然后三人就往山下去。
“你没骑车上来？”赵卓卓没看到陆程的自行车，刚才见到他，他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在山脚”陆程淡淡回答，虽然不知道也不满赵卓卓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但她在需要的时候想起他，陆程心里还是隐隐高兴的。
下山的一路是长久的寂静，只有张一呢呢喃喃的醉话说个不停，忽然张一模模糊糊喊了句“赵卓卓。”
赵卓卓寻声去看他，只见张一靠在陆程的肩头眉头紧锁，眼睛紧闭，嘴巴却在蠕动。
“赵卓卓，赵卓卓，谢谢你”虽然声音不大，吐字不清，但在这样空谷幽静的环境里却很是清晰。
“你别说话，马上就到了”赵卓卓在他旁边轻声说着，然后抬眸看了眼陆程，陆程到是依旧不冷不淡的表情，也没看她，赵卓卓松了口气。
“赵卓卓，我喜……”张一依旧说着，只是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卓卓捂了嘴，赵卓卓捂着张一的嘴在心里唏嘘幸好捂得快，没让他说完，张一好像不舒服她捂着自己，头一直往后左右晃动。
赵卓卓再次抬眸去看陆程，这次，陆程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错，赵卓卓受不了陆程的眼神先低下了头。
“我怕他吐你一身，哈哈”赵卓卓不自然的解释。
“是吗？”陆程探究的看着她，然后又转头继续走。
“赵卓卓，你怕我听到什么吗？”陆程又说，淡淡的声音在空谷的环境里很清脆。
没等赵卓卓接话，陆程转回头径自笑了，笑得那么明显，笑得那么荡漾。
陆程笑了，陆程为什么要笑，赵卓卓很是看不明白，但又有种被他看穿的感觉，赵卓卓拧了眉。
接下来的路程张一没在闹，到了山脚，女人已经在等着了，陆程帮着把张一送进了车里。
“谢谢你们啊，我送你们回去吧”女人感激的说。
“不用了，阿姨，我们骑了自行车的”赵卓卓回答，陆程就在旁边站着，也不说话，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疏离感。
“那好吧，今天实在谢谢你们了”女人谢完准备上车。
“阿姨”赵卓卓左思右想还是叫住了她，女人回头。
“张一很努力，他也很棒，其实您可以试着相信他，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只要多沟通，什么矛盾都可以化解的”赵卓卓说完给了女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
女人望着面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孩，虽然她没见过以前张一带去音乐室的那个女孩，但她肯定就是她了。
“谢谢”女人说完就上了车，从视镜里看了两眼躺在后坐的儿子，然后驱车离开。
“走，我送你回去，太晚了，你的车明天再来取”一旁一直不做声的陆程终于发声。
“啊，哦”赵卓卓坐上后座，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骑车到山上了，这个男生，怎么能想得那么周全呢。
骑过了清净地段，就进入了车水马龙的热闹区。
不一会就到了赵卓卓家巷子口。
“今天谢谢你，回去小心点”赵卓卓跳下后座跟陆程说。
“作业写完没？”陆程忽的问。
话题跳转得太快，赵卓卓差点没跟上。
接到电话，赵卓卓就出来了，作业还没开始写，所以赵卓卓回了个“没。”
“刚好，回去好好做作业，然后立刻上床睡觉”陆程说完，又朝她勾勾手，赵卓卓凑上去，坐在车上的陆程俯过身，伸出一只手勾过赵卓卓的脖子，然后轻声说“剩下的时间只够你做作业和睡觉，不够你胡思乱想春心荡漾，本分一点知道吗？”陆程的声音轻轻的飘落在赵卓卓耳边。
“你...”赵卓卓不知道要说他什么，等她组织好语言时，陆程已经走了，赵卓卓懵里懵懂的直起身子，后知后觉原来他的“刚好”是这个意思。
“我胡思乱想？我春心荡漾？我不本分？开玩笑。”赵卓卓很怀疑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谁三天两头的收情书，也不知道是谁每天被围在女人堆里，说着说着也就到家了，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趴在门口的果果。
“你怎么还不睡，小气鬼”赵卓卓跑过去蹲下抱起果果，揉着它的小脑袋。
“回来了，死孩子，拿开你的猪蹄子，别这样弄它”赵母寻声出来，看到她的举动，给了她个白眼。
“我逗它玩呢”赵卓卓放下果果，嘿嘿笑了两下，准备去做作业，不抓紧点，恐怕要熬夜了。
第二天赵卓卓坐着赵越越自行车去上的学，可张一没来，赵卓卓想了想也没觉得太奇怪，可能是还没醒酒，晚上回到家，她坐在桌前复习，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月考。
没坐下多久就前后间收到了三条QQ消息，内容量有点大，赵卓卓很是吃不消。
第一条是张一发的，张一谢完她后又说了以后在家复习不去学校的事，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赵卓卓没问，随后又跟他聊了几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条是季清欢发的，内容只有三个字“你赢了。”赵卓卓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无缘无故她发这个给她做什么，她又没做过什么，赵卓卓并没有发回去问清楚，忽略了这条消息。
最后一条是陆程发的，内容也很简单，就四个字“考试加油。”赵卓卓望着屏幕，发回同样四个字。
原来，每天每个人身上都上演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她知道的，不知道的，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最近的确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事，每件事都是那么的记忆清晰，寻思不久，赵卓卓收回思绪继续复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