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己卯壬戌,即鼠年二月二十七日为春分。每至春分之日,每个地域的人皆必须根据每座山神的喜好来进行祭祀之礼,以消灾祈平安,谓之“社祭”。
边春山乃北山第一列山系,此山系之神皆是长着人的面孔和蛇的身子,祭祀这些山神时,须把一只公鸡和一只猪,连同一块珪埋于地下。
于是,贫苦又有志气之人的幸福时刻降临。同时,危险也悄然来临。
小桃村西边住着一个魁梧的男人,叫叶大山。他今早出门去山下溜达了一圈,回来时带着许多吃食。可是,原本答应给村里借牛用的他,却是一个上午也不曾现身。
恰叶婶的丈夫路过他们家,好奇地瞧了一眼。这不瞧还好,一瞧,就立刻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屁颠屁颠的来找白夜瑾。不料,人家去找花猫还没回来。
只有梅吉森站在屋前忏悔。
“哎呦诶,小森啊,你得帮帮大山家啊,大山他家……他、他家屋顶上盘着一条这么大,这么大的蛇!那蛇可长啦,还长着毛,就像猪鬃一样!哎呀呀,当时可把老子下了一大跳,那可比我见过的任何蛇都大呀!”叶婶的丈夫尽量用手比划着蛇庞大的身躯,脸上丰富的表情也在诉说着大蛇有多么多么的恐怖。
“这是……偷了供品吧?”梅吉森委屈的小心灵还在为花猫的事忏悔。
昨儿大师兄在得知他把花花不仅绑在木头上,还任村民们践踏它的尊严之后,举着苍龙剑差点把他给剁了。
记忆里的大师兄都是温柔的,即使是他犯错了,只要他知错就改,大师兄就会原谅他,从来不会那般凶狠的训过他。
“梅吉森,你最好祈祷花花没事,不然就当没有我这个大师兄。”
苍龙剑现在还深深的插在屋门前,白夜瑾那张阴沉的脸还在脑海里放映,说的每一个字还在他耳畔回响,
梅吉森彻底慌了。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温柔是有极限的。把盐洒在年少时的伤疤上,无疑就是往枪口上撞。现在还站在这里,真是得谢天谢地了。
希望花花能原谅他。
可是,这不管怎么想,都像是给人打了一巴掌,然后嘴里说着对不起,希望能得到对方原谅的既视感。
若换成他,他肯定是接受道歉,但不会选择原谅。
“今天是社祭,他家上有老下有小的,肯定会去山下偷祭品。”男人小声地回答他。
“可大师兄还没有回来,大娘不放心去找他了,那……那不如我先去看看去吧。”梅吉森擦了擦根本没有一滴眼泪的双眼,跟着叶婶的丈夫前往叶大山家。
他不能干站着,得为大师兄他们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许花花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看,小森啊,你看那条大蛇了吗?”远远地,男人指着前方道。
“哪呢?”梅吉森抬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还在锦囊里摸武器的手直接僵住。
说实话,一直在兰陵阴阳家沉迷于研究武器的他,很少出去历练。大多妖怪都是听其他子弟说的,或者是在哭妖洞——兰陵阴阳家关妖怪的地方看到的。
他可以很肯定地表示,前几天看到的红衣女鬼和火蜥蜴是他看到的第十个妖怪。
他真的不擅长打斗,倒是擅长防御和守,或是祝。
“咳,不如还是等大师兄来了再说吧?”梅吉森把锦囊放入怀里。
“怎么,你不是阴阳师么?这大蛇就把你吓怕了?还是说因为昨天猫的事情?诶,小森啊,老子可先告诉你啊,那可是你先动的手,我们……我们只是小小的教训了一下它。”只知道耕地除草、饿了就吃饭的男人哪里知道阴阳师也有不同属性和类型的,他当下就觉得梅吉森要么就是个胆小鬼,贪生怕死,要么就是个小心眼,屁大点的事情都放在心上。
在这个人与妖怪共存的九州,大乔的皇帝现在只一味的求长生不老,压根就不管他们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久而久之的,大多数人的心里就逐渐形成一个强大的念:
“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自私,贪婪,跟着强大的人不仅有饭吃,还能免受伤害……这就是那些人所为的生活。
“一群贪婪的自私鬼,行,那今儿你金爷爷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原本就委屈的梅吉森听到这番话后,更加委屈了,一气之下,拿持着九八恺戟向前冲。
哼,除了我爹和小雅,你们都瞧不起本少爷!
但见梅吉森英姿飒爽的身影在大蛇前面闪现,双手熟练的操控九八恺戟,刀刀致命。
然而……
山神也算得上是个半妖神,大蛇的蛇皮是那般坚韧如铠。
行快,梅吉森体力耗尽,长蛇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兰陵阴阳家的子弟?呵,本山神劝你识趣的收手,一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本山神的对手,二因为是这家的男人偷了不属于他的东西,本山神只是在做应尽的职能。”
大咸长蛇擅长施梦魇之术,叶大山一家会以一种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弱小、无助、愚蠢又自私的人难道不应该收到相应的惩罚么。”
长蛇陈述着事实。
“可是生命应该得到尊重!”活音未落,长蛇大尾轻扫,梅吉森直接被打到树上吐出一口老血。
“你和他们一样,没有资格跟本山神谈尊重,”长蛇无聊地把梅吉森用尾巴卷起,恐怖如斯的脸摆在他跟前,边吐着王者气息,边道,“让本山神看看你,哼,从你践踏那只肥猫的尊严开始,你就没有资让本山神尊重你,更何况是一条卑贱的生命。”
“偷吃祭品的家伙,也是对山神的非常不尊重,所以本山神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懂?”
梅吉森怔怔地看着蛇红色的瞳孔,慢慢地松开流血的手,任九八恺戟沉沉地掉到地上。
他真的做了一件天理难容的事情。
呜呜……花花,大师兄啊,你们快点回来吧,我真的错了。
想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划过梅吉森受伤的小心灵。
“哦,原来是大咸山山神,不知阁下来此有何贵干?”森林深处走来的一袭红衣,一只花猫趴在他肩上。
“夜……白大人?”长蛇很认真地看了来人一眼,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却又不减王者气势地回答,“自是来惩罚偷祭品的无名小卒。”
“既是无名小卒,恳请山神大发慈悲,赏白某一个脸,放了他们,不知可行?”白夜瑾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花猫瞄了一眼现场,继续睡。
“哼,算你识相,也罢,不过是偷了一个祭品,就算是本山神可怜他们。”长蛇冷哼一声,把梅吉森放在地上,有些急促地走了。
白夜瑾轻轻扫了梅吉森一眼,轻启薄唇,“先回家。”
“喵。”
闻言,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的梅吉森又一头载到地上,两眼一抹黑,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