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镇。
大乔王朝是允许夜市的,此刻镇山灯火明媚,大街小巷虽不及人山人海这个词,却也达到了热闹的顶峰。
只是在热闹之上,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到的黑色烟雾。
顺着黑烟散发的方向,他们来到靠近河岸的一个屋顶。原来,白鬼口中的“那个男人”唤“咒”,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九州自由游荡的幽冥。
“咒神”的力量来自于咒,无害也是最有害的一个妖怪。世人常说,最长又最短,最复杂又最容易,最苦涩又最甜蜜的咒是名字。名字,万物皆有。花草树木,鱼虾鸡犬,边春山,白夜瑾……呃,这些都是名字,也是咒。
咒神行走于五界,背负着所有人的咒,是陪伴每个人的一个过客。但是白鬼说,咒神在白云镇有些许时日了,一般的阴阳师察觉不到。
“这件事情,恐怕我也是无能为力了。”花猫言下之意是不能管,要走了。
咒神是咒也是神,即使是犯事了,那也是人们的咒对他起了作用,冥帝是不会关他的。就像百鬼夜行,那是万物心中最深处的恶念,是天上地下不能散去的浊气,受日月精华的孕养,衍生出的一种可横扫千军的鬼之妖。
“哎呀,猫大人,您先别走,为了您的主子,且听白鬼慢慢讲,”白鬼慢慢地道,“事情是这样的,咒神大人是半个月前来到白云镇,那日阳光明媚,在屋里憋坏的人们啊就相约着出来划船,恰巧咒神大人从这个桥上路过。”说着,白鬼指了指柳树下的桥。
桥下是围绕白云镇的环河,清澈见底,每年有关水的节日皆是在此举行。白鬼是最喜欢吸食河灯上所寄托的美好之念。
“所以他想划船?却不慎落水了?”花猫对咒神不了解,只是以前常听哥哥说他好奇心是极强的,实践能力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又有谁知道,满身是咒的咒神心里却是一颗孩子般纯洁的心,即使是咒集一身,也不曾怨过谁。如今怕是掉进河里,没了脑子,然后叽叽喳喳,想将心里话一骨脑的说出来吧。
“猫大人真聪明,不愧是白大人的灵宠,白鬼好开心呀。”白鬼猛地抱住花猫,仿佛找到了知己。
“……”
“普通的木船像咒神大人这般的妖怪是不能坐的,可是咒神大人当时也不曾多想,就直接跳到船上,哪知落水后他又发现自己不会水。”
真是不幸中的不幸。
“最后是到了晚上,几个会水的妖怪才把咒神大人拉到岸上。”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白鬼欲言又止。
“嗯?”
“啊,猫大人,请您再认真地看看下面。”看着怀中燃着鬼火的眸子,吓得白鬼一个激灵。
穿过黑雾,花猫看见河上飘着一个东西,还听见咯咯的笑声。
“我们是镇东边的妖怪,最近听镇上的人说这座桥下半夜会发出笑声,路过的阴阳师也就是瞧了一眼,并没有足够的心思去管,所以我们也不曾放在心上。”
白鬼是镇东边算是有权有势的一个大妖怪,加上英俊的脸旁和充满磁性的声音,妖怪们对他唯首是瞻。只要白鬼说不管,那么天塌下来他们也照样玩。
“然后呢?”花猫听着津津有味,感觉这件事比想象的还要棘手。
咒神如果出事了,抓也不成,不抓也不成。
“然后直到我们昼夜都能听到笑声和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时,才派鬼怯来这里看一下。”白鬼的声音有些颤抖。
“鬼怯看完后,就回去告诉你们,说,河上飘着的是一个在笑的人面头,而那个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都在无止休地、叽叽喳喳吵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咒神’,或者说是另一个‘咒’?”花猫眯了眯眼。
“是的呢,而且听闻当时在场的妖怪们说,当时咒神大人就是一团黑气,看不清他的面孔……”身为妖怪的白鬼竟然有点难以开口了。
“那……咒神的另外一个头可还在身上?”
白鬼摇头,表示不知道。
它突然想起哥哥讲得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九州只有一点文明的时候,有一个叫“大人”的家伙,拿着笔墨在河边写字,结果风一吹,纸张不慎吹到了河里。
大人很穷,舍不得那张纸。他想着,只要纸没破,晒干应该还可以用。所以他就下河把纸捞了上来。
结果奇迹发生了,他写在纸上的四点跑到了三个大字上,纸上出现了“太、犬、头”三个新字。
“这般看来,你们的确是遇到困难了。”
“嗯,”白鬼叹息,“妖怪们没有能力解决,怕帮了忙又受到咒神大人的咒。”
“咒?我记得,咒神是不会随便给人下咒的。”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般这么想的呢,可是救了咒神大人的妖怪当晚就疯了,至今都未找到,反而没有救咒神大人的妖怪现在好好的。”
“竟有此等怪事。”花猫默默地告诉自己摊上一件大事儿了。
难道这就是阴阳师,或者说是路过的白泽宇不管的理由?
那白夜瑾呢?他是不是也不会管,怕惹祸上身,又或是……人手不够,在筹备?
夜市固然是热闹,却也危机四伏。街上人来人往,穿着粗衣的不一定就是平民,或许就是某个贵族子弟;穿着华丽衣裳的不一定就是个贵人,也许是妖怪假扮的人;街头的某个乞丐现在就悄无声息的秒杀了某个买烤串的。
花花的眼里是一个非常丰富、充满血腥、黑白相交的世界。
“白鬼,你可闻到什么味?”花猫动动耳朵,“三分的冷静,七分的绝情,锋利的刀子迅速割了动脉,鲜红的血溅得四处都是,再用滚烫的热水一泡,闪亮的刀锋一落,那苍老的手就残忍地将皮剥去,如饥似渴地将体内的肠子掏出来……最后,笑着残忍地咀嚼着红色的肉。”
“……猫大人,白鬼虽不及您强大,但是附身在人的身上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知身上带的银子够不够买一条烤鱼。”
白鬼带着花猫在镇上转了一圈,花猫见除了只有对妖怪影响很大的声音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打算真走了。
“您不多留几天吗?猫大人。”
烛光下,镇口的柳树在水中荡漾着旋波,白鬼把花花放下。
“给,”花猫咬下自己身上的一戳毛给白鬼“一有异样,就拿着它吹一口气,然后唤我的名字。”
“那猫大人的名字是?”
“寒流笙。”
“哦,那届时还请猫大人和白大人一起来,人多力量大。”白鬼把猫毛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看着花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