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哲看着陆春雨蹲在那儿，一会儿拿手摸摸捏捏、一会儿拿起个小榔锤敲敲敲……
他没有再说话，也不阻止就任由他们蹲那儿研究他那条废了几年的腿。
在过去已经有许多郎中做过这种事情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很多。
最靠谱的便是毒素未及时清理干净，充塞了穴道、阻滞了筋脉，造成气血不通，没人解决得了他这条左腿无知觉的问题。
最多就是开了各种药给他吃，这样的夏天里，他流出来的汗里都散发着药味儿，他被别人奇怪的眼神盯着，听那些背后闲话议论，早已习惯了。
陆春雨一脸严肃地忙了好一会儿，确定膝跳反应还有，也就是还有挽救的余地，只是这病因太过残酷，让她有些不敢说。
“放心吧，这病能治，只不过要养很久了，而且，今天就可以开始治，你要找家客栈住下，至少半个月不能频繁移动、颠簸，因而你不能离开这里。”
陆春雨下了决定之后，便站起身一边让林玉璋把裤管放下，一边看向唐哲。
“你这情况的源头我暂时不告诉你，等我治过之后会说，以免你心中搁着石头，还没治就忧虑。”
“你确定？你既不是医馆郎中，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医者弟子，你告诉我你识字么？读过医书吗？”
唐哲见她一番有模一样地检查之后，就大言不惭地说能治，连病因病情都不说，就说能治？
他忍无可忍，讽刺地看着她。
“医馆郎中要随便能治，你早就活蹦乱跳了，但我不能说郎中不能治，不然你怕是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这么说吧，就像有人扫院子，院子很脏，前面的人都陆续扫过，可总是扫不干净，但你也不能再说院子脏，现在来了一个人，把院子重新收拾一遍，再来打扫，干净了。”
“那你能说所有的功劳是最后一人的吗？前面的人没出力吗？当然不能这么说，所以……我不揽功，也不推卸责任。”
“而你，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差的情况吗？试一下又何妨呢，万一我神通，你是最得利之人，万一我治不好，你也不用给诊金，不亏啊。”
陆春雨将自己的东西都收回小背篓里，就走到杨媒婆儿子的书案那儿，正好有研好的墨、铺好的纸。
她坐下来提笔就写。
刚才唐哲问她识不识字，有没有读医书，现在看到她已在写方，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看向一旁的林玉璋。
林玉璋却是一点也不意外，他媳妇儿会写字还能看书呢。
陆春雨写了两大张纸才搁笔，吹了吹，起身拿了过来。
“这上边的东西，不知道要多少钱，希望镇上药铺都有，你让你手下的人赶紧去买吧，找镇上熟悉的人也行，会快一点。”
“你想何时治？现在想那就现在去客栈，因为治过之后你不方便再移动。”
“最好你先沐浴、如厕，之后就躺着休息至少一天不能下床，以后也不能出屋，生活上会有诸多不便。”
“但我想，只要有机会，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比过去你承受的事情要更糟糕了。”
陆春雨将单子给唐哲看，将事后要注意的事情先说了一遍。
唐哲没有回应她，因为注意力都在纸面上，那些东西有好多都是他认得的，毕竟这些年他看的郎中多了、丹方都能背得不少了。
而那一手清秀字体还挺潇洒，看得他心里叹服不已，抬头看向陆春雨。
“就凭这手字，你就不是普通的小丫头了。”
“你写这么多药都是丹方？比我以前见过的药多，怎么还有药捣、药炉、药罐？直接去医馆不好吗？”
“若你想在医馆住上半个月，自然是最好，有医馆的人帮忙照料，但这是我要配药的清单，并不是丹方。”
“若在客栈自然要用到药炉药罐啊，难道你要与别人共用？”陆春雨说完便看着他，等他拿主意。
“行，那就都买了。”大略看过，不是很多钱，除了有支红参贵点儿，还有燕窝？
“若现在就治，那相看的事……”他假作迟疑地看了林玉璋一眼。
“亲事在其次，若能治好，本是一件功德。”林玉璋连忙开口。
“你记得算好诊金就行，之后怎么治，到时候再谈，你先看看我的手艺消除疑虑，可好？”陆春雨连忙道。
“好，那我们出去吧，别耽搁时间了。”唐哲看他们这般说话，心中虽有疑虑，但也生起不少期待。
小媳妇说得没错，万一能治呢，再没有比现在这情况更差的了。
而这么多药里，他发现很多是补药，像以前郎中开的那些清毒、去毒的药反而不多，还有一些药材不认得。
但小媳妇能这么流畅地写下来，显然是个有真手段的人，除非是个早有预谋的骗局，这单子都是早在家中练习了千百遍的。
不然哪来这么多从容姿态？
但他们唐家能来青源镇，自然也是打听过的，杨媒婆也很坦率，因而女家的情况，大抵都是清楚的，并不是家风不正的人家。
陆春雨跑去打开屋门，守在外面也听到一些事情的小厮立刻跑了进来。
“大公子！”小六担忧地过来就将主子上下一打扰，又蹲下要撸主子的裤管，急道，“他们刚才动你哪里啦？可有伤到？”
“我没事，赶紧帮我把裤腿放好，你去找陈向，让他安排客栈包个院子，我要住半个月。”
“再有，让他安排人给我照单子把上边的东西全部备齐，送到客栈，尽快。”
唐哲吩咐着，眼神熠熠生辉，不像先前那般深如古谭。
“是。”小六收下了单子，就推唐哲出屋，陆春雨和林玉璋也跟在后面出去。
看到杨家小子就站在院子里，林玉璋过去给他解释，刚才用他笔墨写了两张纸，就要给几文钱。
杨家小子连忙摆手，笑道：“小事！小事！林二哥莫要客气了！”
“是啊，这是小事儿，你们来半天还没喝茶呢，快过来吧。”杨媒婆也走了过来，笑着寒暄。
“那就多谢了！”林玉璋连忙又抱拳再次相谢。
到了正厅这边，早就等得心焦的林何氏连忙开口：“怎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