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门的山下多是乔木大树,葱葱郁郁,地上原本有很深的杂草和枯叶,但是由于养马的原因,全都被割进山门拿到马场去了。
赵丁酉直接让气氛紧张起来,就是些石缝里、草木间的杂虫烂鸟都不作声了,显然这一吼声并不简单。
大树上的王振挪了挪身子,躲在树干之后,实在想不明白怎么会被发现了踪迹。
扬中枝和刘大义在四处寻找,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几个动静,于是狐疑起来。
只有赵丁酉背着双手,胜券在握般,冷冷道:“你二人可有发现?”
“没看到有谁。“扬中枝回答。
刘大义道:“我也没发现。”
“你俩的境界发现不得也正常”赵丁酉鄙夷道:“毕竟你们的眼力和耳力是不行的。“
刘大义道:“师兄发现在哪?”
赵丁酉指着王振藏身的大树道:”去,到那看看树上有什么收获。“
刘大义没动,这种跑腿的事情向来是扬中枝干了。
大树底下有些乱石,其上长了些青苔,倒也宽敞,周围没有什么灌木荆棘。
扬中枝皱着眉头,拳头紧握,蹑手蹑脚地站在大树底下,张望来去,什么也没看见,密叶之上是刺目的阳光。
就在他纳闷之时,没有意识地移了移脚步,阳光全都被什么给遮挡住了,这就看得清了。
干裂的树杈上,王振对他咧了咧嘴,做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扬中枝瞪着眼仰起脖子道:”王振!“
“是我。”他被扬中枝那吃惊的表情弄笑了,道:“扬大哥好久不见。”
“好你个屁啊!”扬中枝骂骂咧咧道:”你给我下来!快点,下来!“
王振下得树去,便被扬中枝抓着揪到了赵丁酉的面前。
“杂役?对吧?”
扬中枝道:“是,王振,就住在我隔壁。”
赵丁酉训斥道:“闭嘴,这里不用你说话。”
扬中枝便老老实实不再啃声。
王振赔笑道:“赵师兄好,刘师兄好。”
“嗯。你在这作甚?”刘大义见他挎着柴刀,麻衣短褂,满脸的清瘦,不由得心生鄙夷。
王振道:“下山砍柴。”
赵丁酉摆摆手,淡淡道:“废话不多说,你都看见了,听见了?”
“看见了没听见。”王振回答。
赵丁酉道:“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赵丁酉拿出块灵石,随手扔在地上道:“拿去买酒吃吧。”
“谢谢赵师兄。”王振赶忙捡起,欣喜道:“以后赵师兄有什么事但凡吩咐。”
赵丁酉微微一笑道:“嗯,你叫王振,是吧?”
“是。小人王振。”
赵丁酉道:“哪儿人?上山多久了?”
“青石镇人,上山有几年了,具体多久忘记了。”
“现在是通几脉了?“
王振略带落寞道:“通三脉,好几年了都没有突破。”
“嗯,修炼之事在稳不在急,脚踏实地总会水到渠成的。”
“多谢赵师兄指点。”
赵丁酉点点头,道:“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
“小人自幼流浪,记事起就在青石镇生存,吃百家饭长大,没有亲人。”
“这么说你是一心修道了?”
王振目光坚定道:“是,希望赵师兄提携指点。”
“好,你先砍柴去吧。”赵丁酉道:“扬中枝还跟我说要去给何管事交代一下,免你几担柴火,等会我就去找何管事聊一聊。”
王振大喜过望:“多谢赵师兄,以后小人愿为师兄鞍前马后。“
“嗯,去吧。”赵丁酉挥了挥手。
王振赶紧离开,钻到了山林里面。
等他走后,刘大义才道:“师兄,这可妥当?”
“无妨,此人眼大无神,面目清瘦,眉宇之间全是安逸之色,乃附炎趋势之辈。”赵丁酉断言道:“能有我的帮扶那才是他的荣幸,惹恼了我,只会命比纸薄,岂不找死?”
“也是,威胁我们比攀附我们更有好处。”
赵丁酉道:“扔他的块灵石,高兴得像狗一样,想都不想就捡了,成不了气候。”
扬中枝插嘴道:“那是,赵师兄慧眼如炬。这王振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遇事就躲,何管事都懒得理他,没有一点上进心,整个杂役房就属他最没出息,进山多年还是通三脉,灵石也没赚多少,一颗丹药估计都换不起。不过这小子的嘴倒是甜,会来事。给师兄打打下手估计也不错。“
赵丁酉满不在乎地警告道:“再看吧,我不缺人,也不缺一个废物。”
扬中枝脸色腊红,低头道:”师兄们放心,我一定会勤加修炼,绝不会再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师兄怎么发现王振躲在树上?”刘大义好奇地转开话题。
赵丁酉道:“呼吸声,不过是听觉比你们灵敏罢了。”
刘大义和扬中枝面面相窥,站在那么高的树杈上都能听得见呼吸声,炼气期五层果然厉害。
王振在远处一棵更高的大树上,眺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青石道上,忍不住大口喘息,这么一下,背脊已经凉出水了。
他见人都走了,便跳下大树,朝胖子去了。
乱石堆前,王振还是爬到大树上看了看,见他们没有折回,这才到胖子的前面看了看。
石头上全是血,还有股尿骚味。如此胆小还敢修仙?
这胖子也不知道死了没死,王振弯腰用手探了探鼻息,命还真大,那般力道磕碰在石头上都没死掉,脑袋上的血流也慢了一些,恢复能力挺是不错。
王振突然嗅了嗅鼻子,怎么没有血腥味?反而有一股奇怪的花香味,不对,好像是迷香味。
这么会功夫,王振的脑袋竟然有点晕了。吓得他退了几步,拉长距离盯着胖子,琢磨起来。
这死胖子也是奇怪,身上藏了迷香还是这血本来就香?别人的血都是血腥味,这家伙怎么是股香味呢?
王振觉得精神好些,又凑到跟前嗅了嗅,确定了,真是血香。他皱了皱眉头,当先用地上的粗布包裹将其的伤口给包扎住了,香味便淡了许多。
看来这人也有故事。王振站在旁边,左思右想,救还是不救,是救呢还是不救呢。
如果不救,这胖子流完血了必死无疑;要是救他就得扛进山门,多少会有风险,万一被人发现,重则废除修为逐出山门,轻则也会惹了赵丁酉几个人。
胖子的脸色越发白了,那可怜的样子,王振叹息道:“你啊,也是命好,遇见了我了。唉,常说好人有好报,我把你带入山门,希望可以平安无事吧。”
随即王振给胖子简简单单地处理了衣物,弓箭、斧头什么都给隐藏在了荆棘丛生的蒺藜之中。
胖子有两百来斤,扬中枝都扛不得了多久,王振只是用单手抓住,踮了踮脚尖,就好似搂着捆稻草般轻松而走。
如此气力,绝不是一个通三脉的杂役做得到的。
山上门庭,王振先将人给藏在了灌木后面,这才上前查看,没有发现弟子巡视,赶紧扛着胖子飞奔而上。
仙尊保佑,一路上平安无事,没有碰见半个人,干事的干事,修炼的修炼,八卦门如同往常般忙碌,寂静。
等得到了杂役房,王振才算真的落下心来。
房间里布置简单,桌椅床柜一应俱全,只是空间太小,刚好够一人住下,也没有藏人之处。
王振只好将靠墙的木床给移了条口子,找来稻草破布给摊在床底,然后才用柜子里的金疮药给他包扎疗伤,整个过程都是竖着耳朵,生怕被别人听见了动静。
待得全部妥当,胖子也被安置在了床底下面,王振才吐出口气来,总算安全了一些。
只是,这空气中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迷香味道。
王振无语道:“你这死胖子倒是奇特,别人都是血腥味,你倒是迷香味,要不是怕你被野兽给吃了,我还真就把你挂在树上。”
受此重创,没有三天五夜是醒不了的,看来还得找点热水给他擦擦鲜血,换件衣服。
王振拍了拍额头,想了想蒺藜丛中被丢掉的东西,好像没有衣物,这胖子貌似就一身穿着,包裹里装的也只有那件雪貂袍子。
这准备衣服也不是那般简单,王振随即到养马处闲逛去了。
养马处,位于八卦门的一块山坳。
青色满目,三面被断壁阻隔,留下一面有暖风吹进。桃红绿柳还未登场,春日的脚步姗姗来迟。
走在花香弥漫的青石路上,王振看着老树抽芽,翠绿欲滴,不由得心情愉悦,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山川草木,落红纷飞。
杂役们在打扫马厩,这里养了三十匹宝马,每一匹都不可多得,放在世俗间可谓灾祸。
王振见他们都忙得不行,挑马粪的,碎草的,洗马的,遛马的,喂马的.......
为了留下足够的时间拿来修炼,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末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听道的机会。
宗门道台设在大殿左侧,在广场的中间,有蒲团数百,人人可去尊师重道。
王振平日里倒是很少去了,一般是白日里砍柴,午时候睡觉,深更半夜跑去修炼。
他也曾去听过道法,奈何又没功法秘籍,所以实在是听不太懂,还不如多加修炼,早点儿迈入炼气境界。
这道场实际也就是给炼气期的弟子们所准备。
养马处的胖三就喜欢听道,常常跑去睡觉。
这胖三原本叫孙大德,因为太胖,管事何三便给取了个诨号,叫胖三。只因为他与何三走得近了,才会来养马处干这遛马之事。
何三说了,胖三很胖,门里的宝马又不去世俗撒欢,这就让胖三炼炼,骑在马上给它们劳累劳累,如此才能保留野性。
胖三这会儿正在马场里遛马,即便是胖成球了,骑在青冢马上也是威风凛凛。
王振看他那身板,七尺有余,大背圆臀,不由得暗自点头,叫唤道:“胖三,遛马呢。”
“哟,王振!”孙大德扭头看了,将青冢马拉住缰绳,随即奔至跟前道:“今怎么有空来我这养马处啊?”
“我这不是路过嘛,顺便看看你。”王振走近摸了摸青冢马的鬓毛,道:“真是匹好马,你看它还在啃草呢。”
“这点速度对它来说不算什么,可惜此地太窄,如果能去罗云宗,那才过瘾。”
王振抬手抓着胖三的衣服道:“那你让我溜溜。”
“这可不行,青冢马哪能乱骑。”胖三道:”骑马就是剪掉女人的翅膀,懂吗?“
王振当真不解,道:“此话怎讲?”
胖三得意道:“胭脂马知道吗?此马浑身赤红,凶焰滔天,贼难驯服。它就像马中美女,恨不得腾云驾雾,岂不是跟那些想飞的女人很相像?女人若是想飞,那就剪掉她的翅膀,便是骑马也。“
王振心中不快,很是不喜,沉声道:“你这斯胖的成球,莫不是骑上隐了,给我下来,我来溜溜。”
听得刺啦一声,胖三就被王振给拽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扯烂了大块。
“哎呀姓王的,你毁了我的衣服。”
“稀奇个事啊!”王振跃身上马,勒了勒缰绳,道:“回头买你两件。”
“那可是你说的。”胖三摸了摸衣服道:“一件可是一块灵石呢。”
王振皱眉道:“此马怎么不走?”
“哈哈哈.......”胖三高兴得捧腹大笑,道:“你当骑马是玩呢?这女人的翅膀说剪就剪的!笑死我了。没骑过就敢骑,还是这衣冠冢上青冢马。”
据传青冢马在血海中出生,满口獠牙,性凶残暴,脚踏万里不眠不休,骨头硬得如磐石一样,挨着就伤,碰了便亡,有些大树都能被它拦腰撞断,很是淘气。
瞧见王振不懂骑术,它就故意不走,要么吃草,要么踢腿。
气得王振拍了拍马头,道:“好你头倔马,给胖三骑却不给我骑,当真是瞎了你的大名。”
“哈哈哈,王振,你还是下来吧,莫献丑了,待会它发起怒来可要把你踢死。”
王振跳下马背,道:“我一个通三脉的练家子还怕它不成?”
“还是通三脉啊。”胖三白眼道:“我都通四脉了。”
王振道:“那不是何管事给你好处?没有何管事你哪门子通四脉?”
胖三不以为然:“那你咋不说扬中枝的通五脉还是赵师兄赏脸呢?”
王振道:“算了,我要砍柴去了。”
“我这衣服呢?”
“放心,等会我就给你买两件。”
胖三惊异道:“这么大方?”
“你胖三发话我敢不买?”王振瞥了其一眼,抬腿去了。
“那必须的,必须的,赶紧给我买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见他要走,胖三突然道:“哎,等下,我听说何管事那里有一棵上千年的山精,你顺便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山精?上千年!”王振瞪大了眼睛,那种东西吃了怕是可以连升几级?通五脉估计都能有机会迈入炼气期。
胖三认真地点了点肥头,道:“对。”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何管事那里?何管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山宝?“王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吧。“
“你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胖三咧嘴一笑,露出那满口黄牙。
王振便觉恶心,挥了挥手,皱着眉头向杂物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