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方法就是吸引蟑螂的注意力,既能够赶走它们,又要让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报警。
可是这种天气,就算报警,警察也很难立刻赶到这里来吧?
店里响起了混混们的大笑声,他们一边说着荤笑话一边大声嚷嚷,引起了很多顾客的不满。
外面雨声嘈杂,更加让人心情烦闷。
“杏子,8号桌要加菜。”有人喊。
“请稍等,马上就来。”杏子又用毛巾揉了揉小女孩湿漉漉的头,“你在这里坐一下,我马上回来。”
小女孩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面,手伸进兜里,拿出了一条项链,银色的,看上去并不怎么值钱。
这是女人脖子上的项链,是小女孩离开的时候从女人身上拿下来的。
至少……留作纪念。
雨水顺着落地窗的玻璃流下,像是有人贴着在上面倒水,扭曲且朦胧。
街道外空无一人,小女孩望着门口的方向,她觉得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
从此以后,她会是独自一人。
独自一人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有人会来接我上学放学么?
有人会给我做菜么?
有人会哄我睡觉么?
有人会……爱我么?
好害怕……
她蹲坐在小板凳上,瑟缩着身子。
一个人的世界好可怕。
妈妈……快来带我回家……
混混头子不经意间看到了小女孩双手抱臂的模样。
“喂,小妹妹要不要吃点东西?”他说。
小女孩向角落的位置看去,混混头子正冲她招手。
本来是善意的举动,可是由他做出来总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他们可是经常躲在中小学后面的巷子里找学生收保护费的家伙,有时连路过的老人也不放过,尊老爱幼这个词儿就跟他们这帮小混混不沾边。可是当他看到小女孩的时候,从她的身上,他感到了一股悲伤,并非惊涛骇浪,而是像硫酸一样,慢慢地腐蚀你的心底,让人很难受。
这么晚了,这么小的孩子,她的家人到哪里去了?
她的父母不担心么?
“快、快过来,想吃什么我买单哟,嘻嘻。”他笑着说道,只可惜看起来有种凄惨的感觉,在其他人的眼中更像是狞笑。
“够了!”店长忍无可忍了,他绝不容许一个这帮混混欺负一个小姑娘。
他拿着烤肉的铁签大步走了过来。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不务正业的东西,你们看看你们穿的都是些什么?”
“钉子夹克懂不懂啊?你这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东西!”混混们不乐意了,他们还没有挑衅呢,倒是被人找麻烦了,怎么能忍?
“那是你们自己赚钱买的么?”店长怒斥,“是从学生身上抢来的吧?我可不要这种脏钱!”
“老头你说话放尊重点啊!”混混们拿起碗筷站了起来,店里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
他们丝毫不介意把瓷碗在老东西的头上摔个粉碎。
“店长,不要这样,消消气。”店员们赶了过来拉着老店长,以免他一时冲动。
顾客们的屁股微微离开了座位,要是发生了暴动,他们第一时间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免被波及。
天知道这帮小混混打起架来会不会不分对象,就算分,万一误伤可就不好了。
双方剑拔弩张,女店员们拉着店长,男性店员们则是人手一把扫帚,虽然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没有打架经验,但是绝对不可能看着老店长以一敌多。
小女孩并不抬眼看着这一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谁来带她回家?
任何人都好……
妈妈……爸爸……
“够了!”大门突然洞开,雄浑的生意在有限的空间内传响。
穿着灰色和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带着一把太刀。
他径直走向女孩,向她伸出手来。
“走吧。”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不走么?”男人皱眉。
小女孩摇摇头,小手牵住了男人的食指。
他带着小女孩向门外走去。
“等等!”杏子叫住了男人,“外面的雨很大的,孩子感冒了怎么办?还是等雨小一点……”
男人不理会,径直往门口走去。
客人们响起了议论声。
“这不是亲生的吧?”
“刚才新闻都发布了红色天气预警,现在出去,还带着小孩,脑子不会有问题吧?”
“真是个怪人……”
店长从柜台下面抽出了什么东西,朝着男人奔去。
“至少请把这个带上!”他说。
男人回头一看,是一把透明雨伞。
“多谢。“男人接过伞,走出门外。
夜深了,街上几乎没有车辆路过。
他刚准备走进雨幕,却听见了女孩喷嚏声。
男人退回屋檐下,摆弄着雨伞,他搞不懂这玩意儿是怎么打开的。
在属于他的时代,那时候的油纸伞都是用一根细绳捆绑的,不用的时候就用细绳绑起来。
手上的这把伞似乎并不需要绳子,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开。
“按这里。”小女孩帮他按下了伞柄的按钮。
伞面张开,男人有些吃惊,没想到这种暗器机关一样东西居然是用来开伞的!
他牵着小女孩在雨幕中走着。
“你要去哪里?”男人问。
“我想回家。”女孩问。
“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你?”
“爸爸欠下了很多钱,跑走了,他们就来抓我和妈妈。”小女孩有问必答。
“你回家,那些人会抓住你。”
“我只是觉得,我回家的话,能够看到妈妈。”
“你母亲已经死了。”男人毫不留情地说,“她躺在那个巷子里。”
“那叔叔你能帮我安葬妈妈么?”女孩也不哭闹,“我怕她躺在那里会冷。”
“可以,那我就带你去安葬你的母亲。”男人说,“在下叫做河源田直胜,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杏园春,妈妈叫我小春。”
“很好听的名字。”男人点头。
两人走在空旷的街上,樱花瓣沾着雨水翻飞到伞面。男人拿伞的手极稳,对于拿惯了沉重太刀的他来说,一把伞微不足道,即使是再大的风都不能让他动摇分毫。
“叔叔你这把刀是真的么?”小女孩突然问。
“是。”
“为什么你要剃掉那么多头发?”
“方便战斗。”
“你从哪里来?”
“苇名国。”
“我好像在课本里听说过。”
“是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在下只是在那里将你寄存片刻。”
“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在下也不知,但一心大人说过,走一步算一步,在黑暗中尚需随心而动,不渴迷惘,至死方休。”
……
两人一问一答,身影渐行渐远,在昏暗的灯光下逐渐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