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无尽的深渊中不停坠落……
这或许是一个梦。
很长,但似乎永远在重复着同一个场景……
他睁开了眼。
又像是没有睁开。
四周是漆黑冷峭的石壁,有湿漉漉的感觉,从面部流淌过。
阴腥刺鼻。
像是在一个宽阔宏伟的大殿之中。
抬头看去,被石壁上悬挂着钉刻着的一具具血红尸体骇地瞬间清醒了过来。
尸身已经腐败,但却有颜色暗红的液体汩汩地从身上的各个缝隙中流出,顺着石壁滑落。强韧的类人形枯骨包裹在这一个个尸身之上,像是精良的铠甲。唯独头骨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丝血肉。
被钉刻在这大殿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数也数不清,构成了一幅可怖的景象。
他站起身,发现大殿的中心是一座由骷髅头堆砌的水池。
从四周墙上源源不断流下的血红液体顺着地面上的几条暗径流向中心的水池处,逆常理般从地面喷薄到空中,最后洒入池中。
他带着好奇,一步一步走到池边,不受控制般向池中望去。
红色的液体偶尔泛起沸腾般的气泡,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在气泡带起的涟漪掩盖下,他看到了液体中倒映出的那个身影。
带着两只尖角的头骨!
比墙壁上悬挂的那些骨尸更为宽厚强韧的骨铠!
以及。
在骨铠下似要包裹不住的壮硕的肌肉线条和身体两侧那还未展开的骨翼!
他惊地倒退了一步,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似乎是不敢相信,他又探了过头来,忐忑地朝池中看去。
两只尖角又冒了出来,随后是棱角分明的盔状头骨,再之后,他看到了那双眼眶。
空洞。
深不见底的黑色。
明明空空如也,但这双眼眶像是要把人吸进去,凝视的时间越久,他越发变得平静了下来,一点点的靠近,一点点地将头探进了逐渐沸腾的血池……
……
瞬间惊醒!
整个人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肖牧环顾了一下四周,洁白的大理石墙壁,圆形的玻璃窗,一束阳光照射了进来,扫在他身下略微有些发硬的木板床上。
确认了自己是在人类房间内。
刚才那恐怖的景象,果然只是个噩梦……
对了!
肖牧伸出手来,在自己脸上完完整整地好好地摸了一圈。
还好,不是那副骨头。
舒了一口气。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来。
不对!
大理石墙壁上氤氲着古老的气息,圆形的玻璃窗像是电视上看到的欧洲建筑风格,颜色暗黄的木质房间门刚刚好嵌在拱形的门洞中,而他身下的床,也跟他那出租屋中在梅雨季节潮湿地发出酸味的老旧席梦思床垫相去甚远。
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往坏处想是被绑架了。
往好处想难道是穿越了?
呵呵,别做美梦了,怎么可能。
他试着去回想自己躺在这里的原因。
如往常一样地朝九晚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浑浑噩噩地洗澡,刷牙。连平时经常看的游戏主播都没精力去看几眼,一边想着还有几天到周末,一边在蚊子的嗡嗡声中昏睡了过去。
这就是刚刚毕业一年,来到大城市求生,无房无车无女友的他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了,然后无来由地一个噩梦醒来之后,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正准备翻身下床,突然。
“吱——”
木质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棕色祭祀袍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醒了。”
肖牧愣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对方是明显的西方人面孔,眼睛和头发却是黑色的。和长袍相连的兜帽套在头上显得有些硕大,却又带了一丝神秘的味道。
对方说的显然不是汉语或者英语以及听说过的任何一门语言,但是自己居然能够听得懂。
难道,自己真的穿越了?
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肖牧也在内心里渐渐地倾向于这种结果。可能是看过了太多的电视剧和小说,也或许是早已对大城市中机器般的生活充满了厌倦,平日里就时不时幻想着穿越啊,回到过去啊什么的他,此时已经平静下来,认真对待即将要面临的一切。
“您好,请问您是?”
果然,我掌握这里的语言,下意识便说了出来。
“我是地之祭祀殿的大祭祀霍尔斯。当然,孩子,这几个词或许都对你来说有些陌生。”
霍尔斯的语气很轻柔,带着稳重地低沉,他的面孔显得很和善。
“这里是恒光之城。这个名字想必你很熟悉了。”
地之祭祀殿?恒光之城?
都什么玩意。
此刻,肖牧已经基本确定,自己来到了一个地球之外的世界,而且应该是灵魂穿越进入了现在这个身体里,可惜这里没有镜子,不然他还挺想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至于会不会是拍电影之类的猜测,他还没这么睿智,不会有人无聊到把自己昏迷着绑来拍这种电影的。
也挺好,他想着。
只是,不知道还再有没有机会回家看看爸妈。
唉……
观察着肖牧的神情变化,霍尔斯反而感到有些诧异,【魔法之里】的人会连恒光之城都不知道吗。
或者说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暂时失忆了。
他抬起右手,伸了过来,悬于肖牧的头顶。
“孩子,你不要害怕,我要对你的精神世界进行一次梳理,这也有助于你尽快地恢复记忆。”
一道淡棕色的能量光环浮现在霍尔斯的手下,光环周围环绕着奇怪的咒文,以缓慢的速度旋转了起来。
居然还是个魔法世界,肖牧想道。
还是太稚嫩了,没有做好表情管理。
不过,梳理精神世界,是会读取记忆吗,会发现我上一世的事情吗,会不会被当做异类清除。
不过,也压根没能力抵抗什么。
“好……”
霍尔斯将手覆于他的头顶,肖牧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祈祷不要在穿越后的第一天就领便当了。
突然,肖牧的大脑传来一阵刺痛,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像席卷的浪涛般喷涌了出来,从他脑海中闪过,他试着去查看这些记忆,但是他一个也抓不住,只能任凭他们像真正的碎片一样,飞快地散落。
其实这些记忆一直都存在他的头脑中,有些不重要的部分已经演化为习惯与潜意识,就像他能听懂也会说这里的语言一样。霍尔斯施放的贤术就像打开了记忆宝库的大门,将这些宝箱一个一个搬了出来。
只不过,这些宝箱,各自还上着锁。
没有任何征兆,肖牧的情绪突然经由他的肢体和表情爆发了出来。他的五官先是扭作一团,发出巨大的嘶哑的哭啼声,声音中包含了无尽地委屈,阴郁与烦闷,最深处似乎还带有一丝歇斯底里的暴躁。他的双手飞快的锤击,又像在炸裂音乐中的乱舞,尽情宣泄。
霍尔斯不禁皱起了眉头,根据他之前了解到的有关这个孩子的事情,不应该包含这样的情绪,这更像是一个压抑许久的成年人。
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肖牧的四肢突然缩在一起,环抱自身,同时发出剧烈的抖动。他的表情也渐渐地演变成强烈的惊恐和害怕。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惧的存在。他开始大声的尖叫,呼喊,求救。
这倒和巴斯达说的情况相符合。
霍尔斯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手上的力度大了一分,光环也变大了不少。
肖牧的恐惧被放大到极致,他抓着自己心脏的部分,开始剧烈的喘息,呼哧,呼哧,大口大口地,像在水中挣扎。不知从哪一次开始,呼哧声逐渐变成了哽咽,啜泣,随即是嚎啕大哭。不同于之前的宣泄的哭泣,他这次哭的更加哀伤,悲恸。这揪心的哭声如此无助,在房间内久久未散。
直至重新回归于平静。
霍尔斯将手收了回来,若有所思。
肖牧也睁开了眼睛。
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却发觉整个内心都变得宁静,轻松了,有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霾消失不见了。
他下意识擦了擦脸上挂着的泪水,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会被发现我是穿越者吗。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眼前这位大祭祀霍尔斯先生,对他还是善意的。
“孩子,你现在回忆起什么是恒光之城了吗。”霍尔斯问道。
“恒光之城……”
肖牧抓了抓头发,这个地名他其实感到很熟悉,不过他知道,这是那些被封锁在箱子里的记忆碎片所带来的熟悉感,那里应该封存着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不知道这会是怎样的一段过往。
看来霍尔斯并没有发现他穿越的秘密,也就是说,他刚刚施放的那神奇的魔法不具备探查记忆的能力。感受到霍尔斯先生没有恶意,肖牧决定实话实话。
“我不记得了。”
“我似乎遗失了我的记忆,尊敬的霍尔斯先生。不过,你可以讲一些我的或者恒光之城的事情给我,或许能够帮助我想起什么。”
他试着先借他人之口了解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
“嗯……你说的办法或许值得一试。”霍尔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