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龙宿市近日来阴雨连绵，糟糕的天气状况打乱了林霜倚的社团外出计划。她原本打算邀请诸位社团成员一道秋游野餐，当做是一场欢迎仪式，但天公不作美。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刘灼的声音自电话那头传来，“你快点回家！”
“啊？”林霜倚感到莫名其妙。
“啊什么啊？快点回来，给你留了几串。”刘灼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下次这种情况还是让我来说明比较好，你这样做不会给她带来惊喜，而是惊吓。”冷燮一手拿着胡椒粉瓶，另一手拿着生羊肉串，“惑心，你要交女朋友，得找一个能骂醒你的。”
“你废话好多啊！拿来，我来烤。”刘灼朝着冷燮伸出了手。
林霜倚打开家门，见到的是紫微星社半数以上的成员在她家开烧烤派对的景象。陆梵舟正抱着他的猫坐在沙发里，一人一猫用无辜的眼神打量着她。
“你放进来的？”林霜倚问道。
陆梵舟无奈点了下头，做好了接受批评的准备。
“早说嘛！早说我就买饮料带回来了嘛！”林霜倚双手合掌，笑着走到餐桌前，“好香啊！这是谁的手艺？”
“大部分是我烤的，你尝尝这个羊肉。”冷燮笑道。
林霜倚从冷燮手里接过肉串，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头看向冷燮，“诶，你怎么不叫上你女朋友？”
冷燮怔了一下，“我最近都没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刘灼放下手里的肉串，啪啪地鼓起了掌，“厉害，厉害啊！你把你女朋友弄丢了？”
林霜倚心想，以冷燮的情商，攻陷一个女孩简直易如反掌，会出现这样的失误，那是极不寻常的。
“别在意那些，尝尝这个五花肉吧，刚烤好的。”冷燮将铁板上的牛肉夹给了林霜倚。
“你以后养女朋友，一定是喂猪那个类型的。”刘灼在一旁嫌弃道。
“别说我了，惑心，你为什么不叫上穆战一起来？”
“哪儿跟哪儿啊？”刘灼拧起眉道，“他那么忙，连个和我打球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来聚餐？”
林霜倚扫视众人，嘴角逐渐上扬，“惑心，青鹰，既然你俩都有这种诨名，我提议紫微星社的成员都可以给自己取一个代号。”
“也给陆梵舟取个诨名吧。”冷燮笑道。
“我没有加入紫微星社的打算。”陆梵舟应道。
“你醒醒吧！这可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陆梵舟，在你和催城之间的那点事儿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不准离开我和冷燮的视线范围。”刘灼当场便拆了陆梵舟的台。
陆梵舟乖乖闭上了嘴，沉默了几秒，又忍不住道，“你们这么做会引火上身。”
“那就让他们来吧。”刘灼神态自若，“我知道暗星社在找你，我也在找心月狐。”
林霜倚看向陆梵舟，内心五味杂陈。她虽是从冷枚手里保下了陆梵舟，却仍旧无法接受眼前这人曾杀害谢恒光的事实。
即便陆梵舟的大多数异常举动都收到催城的意识主导……
林霜倚知道自己一时无法原谅陆梵舟，她迈不过去那个坎。
“陆梵舟，如果我希望你把催城交还给源门，你愿意吗？”林霜倚正色问道。
陆梵舟陷入了沉默之中，林霜倚眼中浮起一丝失望的神色。她无声地转过身去，往阳台上走去。
刘灼与冷燮互看一眼，冷燮放下了手中的调味料，跟上了林霜倚的脚步，并掩上了阳台的门。
冷风捎来了刺骨的冷意，夜色深沉，万物静默，林霜倚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着夜景。
“你别强求他，我觉得他有苦衷。”冷燮坦言道。
“你了解他吗？谁都没法了解他，他根本不希望别人走进他心里。”林霜倚眼中难掩失落之色。
“我当然不了解他，但我了解催城。”冷燮轻叹了一声，“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也未必了解，不是吗？每个人都有过去。”
林霜倚并未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没有催城他活不下去。”冷燮沉声道，“你没发现他的伞几乎不离身吗？”
“什么意思？”林霜倚脸上浮起忧虑之色。
“我也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霜倚。”冷燮从衣领上取下墨玉青鹰，“如果我现在把这枚胸针从这里扔出去，在它落地之前我就会死。”
“为什么会这样？”林霜倚感到震惊不已。
“这就是拥有星象牵引之力的代价。”冷燮的语气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平淡的往事。
“那刘灼也……”
“我问过刘灼，他的星象牵引之力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我暂时并没有发现他有何异样，或许是因为在他的身上，荧惑的能力还未完全显现。”冷燮沉声道。
林霜倚忽然意识到，冷燮还有很多事没有与她说。拥有星象牵引之力，绝非偶然之事。
“冷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星象牵引之力究竟是怎么获得的？”
冷燮抿唇笑了一下，继而道，“这可能是个会让你觉得意难平的故事。”
“我会尝试接受的。”
冷燮凝视着茫茫夜色，嘴角的笑意逐渐敛去，眼中的阴色取代了光亮，“这得从那场寿宴说起，那天晚上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但那场雨却要比现在大得多。我父亲和我祖父商议如何处置我的问题……按理说他们应该让我去自首，那时候我不过十三四岁，我怕死，但也知道我不会死……我听见了他们的商议结果，那三个字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听见我祖父说‘杀了他’。”
林霜倚神色一滞，便听得冷燮继续说道，“我那时候的第一反应是跑。我家住在山上，前门有守卫，但是我知道有一条从侧门通往山下的小路，一千九百多级台阶，我每一阶都数了，但是没能数完，有人朝我射了一箭。”
冷燮垂下眼来，眸光微动，“源门弟子是练枪的，只有两个人会练习射箭。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冷枚，冷枚用的那把弓是青鹰。”
林霜倚用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她猛然察觉到自己甚至忘记了呼吸。
“你的意思是……”
“持有星象之力的人，大多都死过一次。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就会知道它究竟有多可怕。我现在虽然站在这里，但我这条命早就已经不属于我了，青鹰已经取走了我的性命。”冷燮注视着夜空，末了收回视线，“霜倚，我原本并不想说这些事，你不用了解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但我不希望你误会陆梵舟。可能是我这人同理心太强，冷家人也觉得我心软成不了大器。不论是刘灼还是陆梵舟，看见他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遭遇。”
林霜倚有些动容，她轻点了一下头，“我明白的……冷燮，谢谢你。”
她很感激冷燮告诉她这些事，她不知道冷燮究竟花了多大的代价从这段过往中走出去，现在还能保持这样的平常心与他谈论这些事。她隐约觉得，冷燮待人那么温柔，或许并不是因为他天性如此，而是因为他见过这世上太多的绝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