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像是担心被房间外正谈着事情的两人听到似地,跪着转身,朝后面探头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几乎每天都叮嘱奴婢,若是老爷您醒来了,千万千万不能把那事情告知,可奴婢担心……奴婢实在担心姑娘,万一、万一……”
最关键的事情还没有说出来,房里传来了进门的脚步声,她慌乱地收住了声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抻了抻衣摆,假装若无其事地朝北夕雨走去,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进来,而没有看到胡胜,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姑娘,那胡大夫呢?他这就离开了?”
“嗯,他去查点东西。”在和胡胜谈过南宫宿的情况后,北夕雨已经从激动振奋的情绪冷静下来,尤其是在说起沈莲衣所言的宿主一说,再联想起刚才南宫宿看着自己时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时的清冷目光,她便不由得感觉身体发凉。
“那胡大夫可有说老爷的这个情况是……”
没等采莲问完,北夕雨已经轻轻摇头,抬手让她不必再问下去,“采莲,你去把樊毅叫来,我有些事要托他帮我去办。”
采莲闻言,看她神色很是严肃,心想莫不是南宫宿的情况不容乐观吧?
她只是愣了愣,立马回道:“哦好的,奴婢马上去。”
“等等,先去准备纸笔给我。”北夕雨叫住已经抬脚走出屏风的采莲,“关于宿宿醒来的消息,暂且不要让府里的其他人知晓,若是超帅将军来探访,便说是我不方便,请他先行回府,待过些时日,我自会亲自拟函邀他前来。”
“是,奴婢晓得。”采莲欠身,快步跑出房外。
刚转醒过来的南宫宿此时却满腹疑问,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连自己的副将超帅都认识?听她说起的语气,仿佛两人还挺熟,不仅如此,他府上的下人和护卫们好像全都听她吩咐的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夕雨吩咐完后,就回到里屋,挪动椅子在床边坐下,见南宫宿原本闭上的眼睛睁开来看向自己,她便冲他咧开唇嫣然一笑,歪着脑袋,揶揄道:“宿宿,你这是在偷看我么?被我逮到了哦!”
此言一出,南宫宿却跟以往完全不同地皱起了眉宇,似是非常地嫌弃和厌恶的表情,让她一时心口一窒息,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僵硬和不自然起来。
南宫宿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她身为一名女子,在男子面前这般揶揄调侃,实在太言行无状,且完全不像个正经姑娘家的言语用词,态度也极其地暧昧,让他无法接受。
但在看到她脸色变得苍白的一瞬间,他莫名为自己方才的反应而懊悔,这一点更是让他不敢苟同地眉关紧锁。
北夕雨此时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样,也不想自讨没趣,缓了缓,接着说:“胡大夫方才说了,你昏迷时间太长了,这时候意识虽然是清醒的,但还是不能太累了,所以你再休息会儿,我……”
“哎!差点忘记了,你要喝水吧?”她这时候才想起去看南宫宿的嘴唇,已经干涸到深红色且唇纹像是深刻到要裂开了一样,她连忙起身,用茶盏装了温热的茶水,手里还拿了柔软的手帕,沾了些温水。
微微湿润的手帕覆在南宫宿的薄唇上,动作轻柔地碰了碰,“你是刚醒来,平日里我只能这样给你润润嘴巴的。”
“不过,你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应该多少能自己喝点茶水了的。”她说着,把茶盏往旁边放下,双眼湿漉漉地定在南宫宿的身上,想了想,又问:“要不要我扶着你起来坐着喝点儿?”
“你若是要,便冲我……呃,冲我眨一下左眼,不要的话,便冲我眨右眼。”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左、右眼各自轮流眨了眨。
南宫宿感到有点无语,自己的身体本就僵硬得无法动弹,虽然双眼能做出表情来,但这样控制左眼、右眼地眨,未免还是太高难度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无论哪只眼睛,他都没有眨。
北夕雨见他这个样子,感觉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像是回到最开始认识的状态,便不以为然地抿了抿嘴唇,想着反正他现在也动不了,还不是得任由自己按扁搓圆吗?
这样想着,她干脆地俯下身,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肩膀下面,另一只手扶住他的一边肩膀,将他扶起来一点后,便让他靠到自己的怀里,再把靠枕竖起来,才动作轻缓地扶着他靠上去,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后,她满意地拍拍手掌,笑道:“嗯!大功告成!”
“你不知道你现在都轻了多少!我最开始帮你擦身的时候,要给你翻身还很吃力,而且要请樊毅或者胡大夫帮忙,不过现在倒是好很多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你真的变轻了特别多,还是我的力气被锻炼得强劲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小木勺喂南宫宿喝水。
方才被扶起来的时候,南宫宿因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淡淡馨香,一时失了神,开始配合着喝了几口,等回过神来之后,便怎么也不肯再喝了。
北夕雨无奈,正好放下茶盏,自顾自地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自己却连连打着哈欠,累得连眼皮子都沉重的睁不开。
她甩甩脑袋,用了点气力拍打自己的脸颊,直到脸被自己拍得泛红才停下来,感觉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见她这般强撑意识地保持清醒,南宫宿心里竟然很不是滋味,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动了动喉咙,发出一个音节出来。
然而,还没等到他慢慢地说出完整的词出来,就被一只柔软而微微透着冰凉的小手给捂住不让说下去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刚醒来,着急说话容易伤着嗓子,你给我悠着点儿,不准说话,你听着我讲就好了,要是真有什么话你是必须要说的,你也要再过两天再跟我说。”北夕雨微嗔地说道。
“你醒来也有好久了,要不睡会儿?”她想了想,按着刚才扶南宫宿坐起来的步骤,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地把他重新放下平躺,“好了,你睡觉,我在旁边守着哦!”
刚放下南宫宿没多久,采莲就带着文房四宝过来,而樊毅也等在门外等待北夕雨的吩咐。
北夕雨跟南宫宿说了声,便前去屏风外面,在采莲带来的纸上写了几行字,塞入信封之中,让樊毅亲自交给现在正在国师府的沈莲衣,无论独孤风说什么,都只能让沈莲衣自己看,并且由他亲眼盯着沈莲衣把这封信烧掉为止。
“姑娘,那沈莲衣不是才刚去的国师府么?姑娘写这封信莫不是又要将那女子叫回来?”等樊毅走后,采莲充满疑问地问道。
北夕雨叹了一声,“有些事情,必须让她来看看,验明情况。”
方才她与胡胜在门外说起了宿主已认了的情况,胡胜觉得情况太过特殊,且提出如果沈莲衣肯配合的话,就让她来看看南宫宿现在的情况,顺道验一下到底南宫宿体内的情蛊蛊虫是否真的认宿主成功,而这个验证,必须要沈莲衣本人来看,北夕雨便只好再匆匆地把人给叫回来了。
“算了,我们且耐心等着吧。”回想了片刻,她万般无奈地摆摆手,“把东西收拾好,我有些累了,在里屋歇会儿,晚些时候沈莲衣和琉星若是到了,便叫醒我。”
采莲无奈颔首,忍不住地劝道:“姑娘,你已经好久没真正地歇息了,要不今天还是奴婢在这儿守着,姑娘回房好好地睡上一觉,待琉星他们回来了,奴婢再去通报姑娘,可好?”
“不了,不了,我不想浪费在路上来来回回的时间。”北夕雨连连摆手,谁知道老天会不会又突然要她离开这里?为了赶在自己离开这里之前,解除南宫宿体内的情蛊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一分一秒的时间她不想白白浪费掉。
再次劝说无果,采莲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复,只是每回仍然还是忍不住要劝北夕雨。
她收拾了桌面上的文房四宝,离开房间前朝屏风里的人看了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南宫宿尽早地痊愈以后,好好地对待南宫宿,否则她一个婢女都要为北夕雨哭冤屈了。
樊毅带着信去到国师府的时候,沈莲衣正在和独孤风商量关于北夕雨那块“灵石”的事情,看过信后,便随着樊毅一同回了南宫府。
府里一切如常,想来应该是北夕雨吩咐了采莲等人,暂且瞒下了南宫宿转醒过来的消息,沈莲衣一回到府里,直接去找了北夕雨。
彼时,北夕雨正要给南宫宿喂汤药,听到外面快而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立马察觉出都是谁来了,先众人赶到门外之前,把汤药放下,对南宫宿说道:“外面有人来了,应该是琉星跟樊毅把人给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