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夕雨本想让人把沈莲衣送回国师府的,但沈莲衣一起身,就直接晕倒在地,无奈之下,只好让人把别院的客房收拾出来,让沈莲衣暂且歇下,等她醒来后,再让人送她离开。
可谁知,第二天派去送沈莲衣的人被拦在了国师府外,国师府的人死活都不让沈莲衣进去,护卫们没办法,回南宫府请了北夕雨的意思,才又把沈莲衣接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的,北夕雨大致猜测这顿操作定然又是沈莲衣和独孤风唱的双簧记,为的就是要让沈莲衣在南宫府住下,虽然还不明白沈莲衣留在这里还有什么阴谋,但她还是将计就计地让沈莲衣住下了,只是暗中安排信得过的赵文、赵武兄弟二人守在别院暗处盯着。
转眼,秋意渐浓,初冬将至。
天还未亮,只披了薄披风的北夕雨在走入地道时,被地道中的一阵阴冷的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瞧瞧,早让姑娘多穿一件再来的。”代替采荷贴身照顾她的婢女采莲压着声音嗔道。
采莲身材娇小,却长着一张微圆润的脸,高高的颧骨,满脸的胶原蛋白,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这个花样的姑娘,性子相较于采荷,更加地活泼开朗,在采荷临产之前,特意挑来跟在北夕雨身边的,也是经过了好长时间的明里暗里的试探,才选定的人。
现下采荷正是坐月子的时候,不能伺候在北夕雨身边,这月余里便只有采莲跟着,别的倒还好,就是比采荷更爱念叨。
这段时间的相处,北夕雨是已经习惯了她的念叨了,但还是忍不住,“莲子,你说说你才十七八的小姑娘,怎么跟个小老太似的?”
“奴婢这是担心姑娘的身子,若是姑娘因少穿了一件,得了风寒,高烧不止,那将军那儿该谁伺候?奴婢既要照顾姑娘,定要妥妥帖帖的,容不得有半分的差池,姑娘是闲散惯了,采荷姐姐又是个性子软的,说不过姑娘,便只能事事都顺着姑娘了,可有些事情,就好似这穿衣吃食的,奴婢晓得哪样才……”
“好了,好了,亲爱的莲子,我拜托你别再念经了,耳朵都快被你念得发麻了。”
采莲不以为然地伸手为她揉揉,“姑娘,你这不是我念麻的,是给这地道里的冷风给冻得麻了。”
她用手心给北夕雨的耳朵捂了一小会儿才松开,再给她把披风的帽子戴上。
“你说你未来的夫君能受得了你这么个念叨法不?”北夕雨拢紧披风,戏谑地掐了一下采莲圆润的脸颊,赶在她又要开炮念叨自己之前,赶紧跑开。
主仆二人在略长的地道里小打小闹了一会儿,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了,到达地道尽头的药房时,两人的声音被药房里的人听到,里面的人就开着门迎她们了。
“有新的药了么?”这段日子里,北夕雨每回见着胡氏兄妹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这一句。
胡柔兰摇了摇头,“尚无,但这几日兄长在大将军心口四周施针,倒是有了个新的发现。”
“什么新发现?”
胡胜闻言,在案台抬起头来,“按说蛊虫在人体内吸食人血,最终会侵入心脉,最终离开,由施蛊之人把炼好的蛊虫带回,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蛊虫非但没有侵入大将军的心脉,甚至出现衰弱的征兆。”
数月以来,为了不让独孤风和沈莲衣发现他们在暗中调配解药,北夕雨命人在南宫宿的房间和胡胜房间的地底下打通了一个地道,那阵子为了掩人耳目,就对外宣称,是要把南宫宿的房间保护起来养病,所以建造了内墙。
而每到夜里,胡胜都会顺着地道去给南宫宿诊脉、施诊,同时暗中调配解药,尝试过几副,虽南宫宿的脉象有趋向平稳,但仍然不见他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蛊虫不行了?这是为什么?会不会是这几天吃的药起作用了?”北夕雨不敢高兴得太早,这些日子以来她实在失望过太多次了,“胡大哥,蛊虫衰弱的话,对宿宿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吗?”
“这我还不敢妄自定论。”胡胜皱着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蛊虫变弱的缘故,不知道原因,就没办法判断此事发展方向的好坏。
北夕雨抿了一下嘴,心里仍然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丝的失落,“那现在是不是不能对宿宿用药了?”
“药还得继续吃,只是……”他迟疑片刻,“我现在怀疑真正让蛊虫衰弱的原因,是大将军的身体里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目前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它必然是能克制住蛊毒,所以大将军在中了蛊毒后,身体坚持了三年才受不住地昏倒。”
“按照寻常人的情况,最长也不过半年就会受不住蛊虫对人体的侵蚀,以沈莲衣出现的时间来看,她应该是知道大将军体内有能够克制住蛊虫的东西。”
听了他的猜测,北夕雨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似乎找到了一个解释的出口,可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头痛症再次犯了,一时间还理不清头绪,拿了接下来几天的药,便和采莲离开了。
“走水啦!走水啦!”
从地道出来,还没关上门,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北夕雨忍着头痛症仔细听了会儿,才听清楚外面吵闹的原因,忙让采莲出去,自己留下把机关关上并遮掩住。
“姑娘!是内墙外的院子走水了!”采莲站在门边,指着外面。
北夕雨恢复完机关原来的样子,走出屏风,却不敢走远,生怕所谓的走水是有人用的调虎离山之计,她微微探头,只看得见墙外一片火光,她记得自己在墙外弄了一池荷花池,还养了几条观赏鱼在里面,有池水又怎么可能还着火呢?
看来,这场火确实是有人故意放的了。
“姑娘!墙外走水,是否需要带将军避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房门外传来。
“姑娘,是樊毅大哥。”采莲看到来人,里面朝屏风内的人回禀。
北夕雨此时已经回到床榻边,正给南宫宿抚平微拧的眉头,跟着屏风对外面的人摆了摆手,气定神闲地开口,“不必了,让府里的人加快速度把火给灭了,再派人去别院找找沈莲衣姑娘,看看她有无受到惊吓,一定要见着她本人,就说我很挂虑她的安危。”
“姑娘……”采莲略踟躇地望了一眼墙外的火光。
“就这样办吧,宿宿这个情况不适宜挪动,若是火舌控制不住朝这边来了,我们再走也不迟。”北夕雨补充道。
采莲微微颔首,看向一脸肃穆的樊毅,无奈地摊开双手,“樊毅大哥,你都听到了吧?就不必奴婢转达了吧?”
樊毅几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不必了,那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北夕雨忽地想起许久没有冒泡的独孤风,心想,万一这场火还想把南宫府外的人也引过来掺和一脚呢?
她了然地勾了勾唇,“采莲,你过来一下。”
站在门边的采莲一脸茫然地跟樊毅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才走入屏风。
北夕雨摘下自己手腕处的碧绿镯子,倾身附到她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便把那碧绿镯子交到她的手上。
采莲虽不明白她为何要去请那人过来,但还是遵照吩咐把原话和碧绿镯子都一并转给了樊毅,樊毅听后,站在门口愣了一小阵子,就急忙把镯子揣到怀里,一个跃身就消失在火光漫天之中。
墙外的火一直烧着,火红的火光与与泛着鱼肚白的天色交集在一起,几乎看不清究竟是天亮了,还是火光染红了天际。
樊毅离开没多久,琉星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脸上还沾上了不少烧焦过后的黑灰,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和正在房门门槛里侧坐着嗑瓜子的采莲对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姑娘和将军呢?”
“在里屋,”采莲把嗑出的瓜子仁往嘴里塞,然后接着说:“都睡着呢。”
“……”琉星怔住,扶着门框,沾满了灰的脚不知要不要迈进去。
北夕雨和衣斜靠着躺在床边,听见外面的声音,便微微扬高声音,“是琉星么?让她进来。”
“姑娘,我没拦着。”采莲放下装满了瓜子的小盒子,眼神无辜地看向琉星,“琉星姐姐,你快别愣着了,姑娘等着你呢!”
“我……”琉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
采莲顿时明白了,纯纯地笑了起来,“快进去吧,姑娘是那会嫌姐姐的人么?”
琉星再次一愣,采莲这话像是往她迟钝的脑门敲了一记。
这些日子,她被北夕雨安排在墙外守着,以防有心人惦记墙内的人和事,平日里没什么事都不能进到墙内,起初是采荷伺候着,后来是采莲,因她会武,便无须在内墙里伺候,时间一长,不知怎地,她感觉自己似乎确实如府里的下人所言,不被北夕雨所器重了,所以才把她安排在了外面,心里便渐渐地生出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