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动作一僵，霍庭琛走到沈多多身后，隔着桌子看向他平摊的那张纸。
药方上赫然写着，白芷，川芎。
正是小丫头说的那两味药。
既然都被她说了，郁沛霖索性让她处理到底。
“姑娘，你说的没错，给老先生把药方剂量写出来吧。”
说着，他正要把自己的钢笔递过来，却见小丫头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笔，一个小本本。
趴在桌前，迅速写完，自己看了一遍，才交给他。
“郁院长，你看另外两味药，你这里有吗？”
郁沛霖把药方接过来，仔细看完，发现小姑娘列的药量也都对，而且很对症，连老先生一些陈年旧疾也考虑到了，很是周全。
他马上派人领着老先生按她写的药方去抓药，等人走以后，他才客气地问道，“姑娘，尊姓大名？”
“沈多多，”霍庭琛替她回答完，又问道，“丫头的水平在你这国医院排的上吧？”
男人话里透出隐隐的骄傲，这态度实在是少见。
郁沛霖不禁多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话说道，“姑娘医术非凡。”
“那、那我能留下来吗？”
沈多多忽闪着大眼睛，好像郁沛霖一点头，她马上就能开始干活。
“姑娘的水平确实没问题……”
“咳！”
霍庭琛突然低咳一声，打断了郁沛霖原本要说的话。
惹得沈多多都看过来，眉心微蹙地问道，“先生，你不舒服吗？也染上风寒了？咳嗽声不大像啊。”
“姑娘，冒昧问一句，”郁沛霖的声音重新拉回了沈多多的视线，“你是什么学历？”
“学历？”
沈多多不知怎么回答，求助地看向霍庭琛。
霍庭琛接收到她的信号，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这医院还有学历要求？”
“本来没有，”郁沛霖眼看霍庭琛微微皱眉，又继续说道，“最近临时有要求了，必须本科学历以上才能入职。”
霍庭琛脸色渐缓。
沈多多却郁闷了。
本科啊……她听师父说过，一个人要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经过一场很残酷的考试，才有可能考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是本科学历。
可她连小学都没念过……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学历不达标。”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格外低落。
说完，似乎不好意思再留在这里，微微扭头，对霍庭琛说道，“先生，咱们走吧？”
“好。”
霍庭琛应声要走。
“四爷，留步，”郁沛霖突然叫住他，语气有些严肃，“有事想跟您谈谈。”
“嗯，”霍庭琛基本上能猜到他要谈什么，不过现在不谈以后也要谈，他看向已经走出房间的沈多多，“丫头，先去等电梯，我马上过去。”
“喔，那我先过去了。”
沈多多没什么精神地往外走，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郁沛霖上前关上门，才重新开口，语气隐约有些激动。
“四爷，这姑娘多大了？”
“十九。”
“才十九……四爷，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国医天才，今天只是小试，她的水平绝对在我团队成员以上，你让我将她拒之门外，知不知道这对她、对我都是莫大的损失。”
“对你，确实是损失，”霍庭琛并不意外他的说法，但是有一点他不赞同，“对她却不一定。”
“这话怎么说？”
“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基本上没有跟社会接触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有些不谙世事，为人性格单纯，你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到你这里来，能独当一面吗？”
霍庭琛说完这番话，郁沛霖沉默下来。
现在有些人求医问药，态度却跟从前截然不同，拿医生当服务员，拿治病当购物。
认为自己花了钱，就必须得到救治，若是结果跟他们的预期稍有偏差，就会做出过激反应。
所以现在治病救人，除了高超的医术，还需要处事的智慧。
而这一点，正是霍庭琛想要锻炼沈多多的。
不可否认，他的考虑很周全。
郁沛霖不再反对，想到另一层，还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正好让她在念书的时候接触接触旁类的知识，相信她的医术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借你吉言。”
霍庭琛正要走，却听郁沛霖又问道，“四爷，这姑娘是？”
想到这几天跟丫头相处的林林总总，霍庭琛唇角露出隐隐的笑。
“捡来的宝。”
郁沛霖常年钻研医术，也不会多想，只顺着他的话说道，“那还请四爷把这个宝培养好了，日后如若有幸，我还想请她回来。”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那要看丫头自己的意愿。”
霍庭琛留下这句话，抬步走了出去。
郁沛霖送他出门，看到那个垂着脑袋情绪不佳的小姑娘，默默摇了摇头。
碰上霍四爷这么腹黑的好人，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从郁沛霖办公室出来，到电梯下到一楼，沈多多始终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等坐进车里，霍庭琛才淡声道歉。
“丫头，抱歉，让你不开心了。”
沈多多不知道霍庭琛背着她做了什么，听他这么说，从自己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连忙扬起笑脸表示，“先生在说什么呀？！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京都第一国医院，这种地方，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今天竟然进去了，还见到了院长，我超高兴的！”
“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开心。”
霍庭琛定定地看着她，看她努力露出的笑脸，心里有些泛软。
这么单纯的丫头，他确实不放心她自己混社会。
沈多多倒也没再掩饰自己的心情，沉默了一会儿，才犹豫地问道，“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听你的，先去上学念书啊？”
霍庭琛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实在不想去也可以不去，大不了，我出钱给你开一家国医馆，虽然不比郁沛霖的国医院，但是也能治病救人。”
沈多多觉得自己已经够麻烦他了，哪里还敢承受这么大的好意？
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决定先去念书，这样……病人应该也会更加安心。”
毕竟，换做是她，也不敢轻易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