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少奶奶,奶奶。”宝莲拉住倒下去的红柳,握着她的手问:“是怎么了?奶奶你怎么了?”
红柳含着泪不说话,一直摇头说:“他原来不喜欢我。”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胡说什么?”宝莲摇红柳身子。
红柳失神的眼眸掉出眼泪,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地说:“回去,回寨子里问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他喜欢我,到底为什么?为着什么缘由?他是不是根本就看不上我?他是不是压根儿就没看上我?”
“张爱玲是谁?是不是他以前的相好?相好的女子是吗?”
红柳继续失神地问宝莲,心里只念着一个张爱玲,张爱玲是谁?她是谁家的女子?他们是怎样认识的?有什么往事?
“我,小姐,我也不知道张爱玲是谁,我即刻给大当家的送信,让大当家的去查,我立刻让大当家的去查,小姐你别着急。”
“宝莲,宝莲,你别走,你别走。”红柳突然拽住宝莲。
她死死地抓着宝莲衣袖,“嘶”一声拽裂了宝莲衣服。
“小姐。”宝莲跪在红柳面前哭起来,她看着完全变了样子的小姐,不禁捂住嘴。
就在沈素节将月莲压在床上狠狠吻她脖子时,沈宅乱了起来。
外面都是下人压着声音的喊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沈素节停住,看着被自己压住的月莲,转头向屋外看去。
“少奶奶,少奶奶,您不能走啊,这都半夜了,这出事怎么办。”老管家弓着身子仰头劝红柳,满脸皱纹撑在一起,拱手作揖声声恳求。
“奶奶,奶奶,您气量好,不能因这就走了啊。”刘妈也劝了起来,她眼睛往西屋那边瞟,估量着少奶奶为什么要闹这一出。
“我不是因为这。”红柳手拿着马鞭,大氅披肩一身火红,就像战金山的梁红玉,也像替父从军的花木兰。
“哎呦少奶奶,您一向气量大,性子好,怎么今日就想不明白?”刘妈说着往台阶上走,想贴在红柳耳边说些话,但看着红柳这架势,终是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少奶奶,您怎么就想不明白?您还是年轻,这妮子就算是生出小少爷来,不照样是您养?叫您娘叫她什么?您是上了族谱的,她算哪门子奶奶?”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红柳冷冷地看着台阶下月色如水,忽听马嘶鸣声,宝莲牵着马出来了。
“哎呦,姑娘,你这丫头。”刘妈指着宝莲数落,“怎么不帮着劝,还牵了马来?”
“我们就是要走,不受你们这窝囊气。”宝莲横了刘妈一眼,将马牵到台阶下。
“哎!”老管家拍着大腿叹气。
沈素节听到马叫声,急忙出来看,心里吃惊,“这么晚有人牵马?是有匪徒来了吗?”
他掀帘子一看,见聂红柳翻身上马,俯身将宝莲也拉了上去,马儿嘶鸣一声,绝尘而去,惊得后院一阵叫喊。
刘妈跌跪在地上,老管家呵斥下人们都快回屋去,谁乱说乱看就挖了眼睛,割了舌头。
沈素节站在门前,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火红的身影,原来她竟是这样烈性,这就走了?
沈素节有些不敢相信,她从来都是低低的,多一步不肯走,多一句不肯说,出口总是格格不入,没一字可取,无一丝墨香,或许,有人生来就是骑马打仗的,就如卓文君和谢道韫,李清照和妇好,女子也不都是一样的,那......各有各的好啊。
沈素节想着便呆呆地走下台阶,脑子里仔细搜寻以往的画面,竟拼不出她一张完整的脸。自己好像从未正眼看过她,怨恨和不甘填了自己整颗心,哪有一点余地去想别的呢?自然对着她也是冷眼。
沈素节扶着石栏杆,抬头看天上月亮,心想“今天说的话确实太过分了,我不该理她的,三年一梦,我们该各自过日子。土匪不是英雄,狠起来会灭了整个沈家也说不定,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沈素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是摇摇头,她小心翼翼地隐藏之下,到底图什么?为了掩盖身上的匪气?
沈素节又摇摇头,这三年似乎没感受到她的匪气,土气倒是有,连麻布棉布都分不清。
沈素节想到这里笑笑,眼前又晃出她飞身上马的样子。
沈素节有些呆,她竟有那样刚烈的眉眼。
其实沈素节根本未看清聂红柳的眉眼,黑夜中只看到了她火红的袍子,哪里能看到眉眼?只是他想“那样的女子,一定有刚烈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