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董府时,午时已过许久。
府上守门的下人正在洒扫门庭,闻见马车声响,出门瞧时,马车已停在门口。下人细细看着,刚想出言询问,只见一双纤纤细手,将门帘轻轻撩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跃跳下了马车,恭敬地搀扶另一人下车。
“小......小姐?”
下人喜得说不出话来,董惠心却如无其事问道:“老爷和夫人都在吗?”
“在,老爷,夫人,大小姐,不,是长平王妃来了!”
下人急着往堂屋报信,里面,董老爷和董夫人闻言喜出望外,赶忙出来迎接。
“惠儿,你,皇上给王爷解禁了?”董夫人喜极而泣。
董惠心连忙给母亲擦干眼泪,并跪在地上请罪:“是,孩儿不孝,这阵子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快快起来,如今你已是长平王妃,不能再这样了!”
董父董母扶起女儿,三人来到堂屋。
董惠心环望四周,不见董弦心前来,便开口问起:“怎么不见弦儿?她去哪里了?”
“弦儿用过午饭后,便去了叶大人家,她向来与叶家公子交好。”董父说道。
提起叶知秋,董惠心遂想起儿时妹妹总愿跟着他四处玩耍,先前董弦心失手打碎了叶家大夫人心爱的翡翠镯子,叶知秋便说自己打碎的,足足挨了三顿打,叶夫人才舒心。
于是董惠心便随口说道:“弦儿如今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倒不如许了叶家公子。”
董夫人闻言开口道:“这,叶老爷虽说只是个小县令,可在十里街铺那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弦儿虽说是由我抚养长大,可终究是个庶女,不知那叶大夫人是否能看得上啊。”
“夫人这话我可就不乐意了,我董正竹再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弦儿若是真的嫁了那叶家公子,我还真觉得委屈了弦儿呢!”董正竹一脸傲娇。
看着父亲这老顽童的模样,董惠心不禁偷笑:“哎呀,你们两个说什么也没用啊,那得要弦儿愿意才行。”
董弦心去到叶府之前,瞧见叶知秋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走,身边还跟着定保。
“卞芝,你说秋哥哥这是去哪啊?他前些日子爬屋顶救小鸟时摔得伤还没好,就这么急着出去。”
“爬屋顶救小鸟?”卞芝听后捧腹。
董弦心疑惑:“你笑什么?前几日你去探望你母亲,我都是自己来找秋哥哥。”
“小姐,您别是被叶公子骗了,鸟儿都是会飞的,哪需要他来救。”
“兴许......兴许是还不会飞的幼鸟呢?你别笑了,快跟上秋哥哥!”
董弦心和丫鬟卞芝二人一路跟随叶知秋,来到一处破旧的木门前,两人暗中观察。
只见叶知秋先进门,定保紧随其后,随后左右看了几眼,确定没人看见时,才小心将门关上。
“这是什么地方?难不成秋哥哥在这里养了外室”董弦心暗自揣测。
卞芝安慰道:“小姐多想了,叶公子家教极好,不会做出这种龌龊事的!”
董弦心迟疑,不敢推门而入,怕是自己不想看到的一番景象。
院里,小晴欢喜跑来,嘴里喊着:“姑娘,叶公子来了!”
先前清柳姑娘还惦记着姨婆的点心,一听说叶公子来了,立马打起了精神。
“公子可算是来了。”
原本想着先对叶知秋冷言冷语几句,可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清柳姑娘又于心不忍了。
“这怎么,夫人下手如此重?过了这些时日竟还没有好?”
“母亲带我向来严厉,无妨,眼下也快好了......啊呀呀呀呀啊!”
许久不见清柳姑娘,叶知秋竟有几分羞涩,一时间忘记疼痛,一屁股坐在了圆凳上,疼的他直叫唤。
清柳姑娘见状上前扶起叶知秋,道:“小晴,快多拿几个棉垫来,给叶公子放上!”
一切妥帖之后,叶知秋缓缓坐下,脸已经红了一大半:“方才让姑娘见笑了!”
“怎么,叶公子是脸红了吗?记得那日公子为我奏曲时,我的脸都没有公子现在红,怎得如今却调换了?”清柳姑娘掩面笑道。
“姑娘。”
“啊?”
回应间,清柳姑娘的眼睛正与叶知秋对上,忽觉方才言语有些失敬,一时间不自在的人成了姑娘自己。
叶知秋一双上畏畏缩缩,最终还是将清柳姑娘的手捧在了手心,见姑娘没有收回,便壮着胆子说起话来。
“实不相瞒,自从那日与姑娘相见,叶某人一心都放在了姑娘身上,只半月未见,便想念的厉害......”
“啊,都已有半月了,公子的伤势还是这样严重,不如我让小晴去拿些膏药......”
清柳姑娘本想着将双手抽出,却被叶知秋紧紧握住。
“姑娘不必转移话题,在下只求姑娘一句话,若是姑娘心里也念着我,那我定不会负了姑娘!”
清柳姑娘瞧着叶知秋模样诚恳,心想可以给自己赎身,刚要琢磨如何说起,院里便传来一阵声音。
“秋哥哥!”
董弦心在门口思量些许,最终还是推门而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柳姑娘满心疑惑:“秋哥哥?”
叶知秋回头,只见董弦心带着贴身丫鬟正朝他走来。
此时绣春娘刚好从前院抽身来后院看看清柳姑娘,便把董弦心拦下了。
“呦,怎么今日来了位姑娘?”
“你是谁?”董弦心问道。
“你既已来了这里,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绣春娘轻蔑地看着董弦心。
董弦心见来人穿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便也猜出了一二。
“本小姐看你像是青楼里的老妈子!”
绣春娘轻哼:“我劝姑娘快些回去,着簪花楼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你!”
原本坐在门口熟睡的定保突然惊醒,看见董弦心,立马小声向屋里报信:“公子,董家二小姐来了!”
叶知秋起身去到清柳姑娘的房门口,瞧着绣春娘,笑言:“春娘莫要怪罪,这位是我一个妹妹,可能是家中寻我不见,便来到了这里。”
清柳姑娘一听,便想起半月前提起的那位青梅竹马,于是立马上前去,凑到叶知秋身后,一副柔弱模样。
叶知秋回眸对着清柳姑娘一笑。
“既是公子的妹妹,还是打发这位姑娘早些回家吧,免得败坏了姑娘的名声!”绣春娘说道。
“哎,是!”
原本绣春娘就要回屋了,但小晴觉得事情不好,便强拉着绣春娘到清柳姑娘屋里去了。
果不其然,董弦心见着叶知秋身后的清柳姑娘,便气地火冒三丈,冲上前来质问叶知秋。
“秋哥哥,这是谁?”
叶知秋尴尬介绍:“这是,清柳姑娘。这位就是我从前提起的妹妹弦心。”
清柳姑娘上前行礼,董弦心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拉起叶知秋的双手,看着他,眉眼三分笑意,道:“我是秋哥哥青梅竹马的妹妹,将来是要给他做娘子的!”
叶知秋将董弦心的手挪开,向清柳姑娘解释道:“姑娘别放在心上,我这妹妹从小爱玩笑......”
清柳姑娘故意将食指伸到叶知秋口边,满眼情意,道:“叶郎不必解释,叶郎的心意我都懂!”
绣春娘看着眼前这出戏,窃笑:“这丫头也有这般心眼了。”
眼前郎情妾意的一番景象,将董弦心气到了点上,上手推开清柳姑娘。
“你一个青楼妓女,也配这样对我秋哥哥说话!”
小晴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却被绣春娘拦下了。
“你且看着这出好戏,若是在收不了场,你我再上前去!”
只见清柳姑娘模样柔弱,眼里快要挤出水来。
“姑娘这是何意?清柳未曾招惹姑娘!”
叶知秋心疼不已,护住清柳姑娘,向董弦心理论:“弦心你这是何意?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清柳姑娘和你有什么仇怨?”
“秋哥哥,她一个妓女,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身子干不干净都不知道,也值得你这样护着她?”
“你,你一未出阁女子,是谁教你这样说话?”
看叶知秋不为所动,董弦心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了清柳姑娘脸上。
定保呆呆地看着,心想自己一个男下人实在不好上前阻挡,便懦懦劝了几句:“有话好好说,姑娘们别动手啊!”
尝了这一巴掌,清柳姑娘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眼里真真流了眼泪,捂着脸直问:“我与姑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姑娘为何下此狠手?”
这一巴掌,惹得叶知秋发了怒,为防止董弦心再次动手,直接用双手控住其肩膀逼问。
董弦心不听,喊了一声卞芝,卞芝点头,只见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直向清柳姑娘划去。
叶知秋反应敏捷,一把推开卞芝,虽说那簪子没有划伤清柳姑娘的容貌,却在她锁骨下划了一道,不大,却深,鲜血直流到姑娘的衣服上。
众人慌了神,此时清柳姑娘的姨婆金嬷嬷刚从长平王府赶回来,恰巧见到方才卞芝用簪子划伤清柳姑娘,反手就给了卞芝一巴掌,这一掌比方才董弦心打清柳姑娘的那巴掌重了十倍。
霎时间,卞芝感觉嘴里一阵腥,脸也火辣辣的疼。
“老东西......”
董弦心方一开口,便也挨了金嬷嬷一巴掌。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簪花楼撒野?”
不等董弦心再次开口,金嬷嬷便招呼人把董弦心和卞芝赶了出去。
叶知秋亲眼瞧着清柳姑娘的伤口处理好,对众人道歉后才又带着定保出去追董弦心和卞芝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