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李沫踩着点出了门,下楼之前叫的车也刚好到了小区门口。上了车,李沫本打算休息一会但可能是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司机好像非常兴奋。一个劲儿的问李沫从哪来,到悦景花园干嘛去,今年多大了等等,吵的李沫头疼,可也不想坏了人家的好心情,只能乖乖的回答问题,“上大学放假回来了,爸妈住在悦景花园”,一路上两个人一问一答倒是有点和睦的感觉。30分钟后,看见近在眼前的小区,李沫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这司机真是进错了行,该去做户籍工作的,查户口的功夫简直一流。下车时司机还叮嘱李沫要小心地滑,让她好好享受假期,然后便绝尘而去了。李沫看着远去的汽车心里有几分暖意,这世上总有人活得简单而自在。转身看见小区的大门,李沫深吸一口气,暗自给自己打气,有的人总要见面的。
小区里面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她曾经在这里生活的模样,她们一家原本是住在乡下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庄稼户,后来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拓宽马路,就把他们家征收了,父母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拆迁费,原本两个人就是好吃懒做的,乘着这个机会便在城里买了一套二手房,开了个小商店,也算是在城里安顿了下来。一盏茶的功夫李沫已经到了自家门口了,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里面两个人看见站在门口李沫都显然吃了一惊。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10点在你姨妈家门口集合吗,现在不是还早吗?”说话的是李沫的父亲,李开山,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横肉,但脸上却是满与气质不符的慌张与不安。
“没什么,想想还是一起出发比较好,不要让别人说闲话,也有点害怕你们迟到。”李沫面无表情的说到。
“哦哦,那就进来坐吧,我们俩正在收拾呢。”李沫的母亲连忙搭话,可语气里都是盖不住紧张感。
李沫看着他们俩随意的穿着,现在都已经八点四十了,坐车到姨妈家要一个小时,可见他们俩是根本没有打算去姨妈家,还好自己过来了,不然今天就要被放鸽子了。
李沫的突然造访显然让夫妇两个人有点措手不及,原本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想去她姨妈家,李沫的妈妈,张雨含,当初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父母都是教师,可当初她和丈夫结婚时,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这门婚事,可她猪油蒙了心,咬定了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为了让父母点头,不惜和他偷食禁果,将生米煮成熟饭。她父母当时被气的不轻,无奈女儿已经有了身孕,只好点头答应。可也放下了狠话从那以后这个女儿与自己再无瓜葛。当时她毫不在意,只一心想着自己终于能够嫁给如意郎君,喜不自胜。可结婚生下了李沫以后,丈夫渐渐暴露了本性,懒惰酗酒甚至家暴,公婆留下的财产很快便被夫妻俩败干净了,为了生存只好回去讨好父母,虽然从公婆那继承了土地,可两个人都不是干活的料,也不过是勉强生存。李沫的妈妈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看着自己的姐姐嫁的丈夫温柔体贴,一路高升,成了区长,而自己却什么都不如意,自是眼红不已,可自己还得到人家跟前去做小伏低,让人家帮衬帮衬自己,这些年自是满腹怨气。一年前自己家被征收,拿了一笔拆迁费,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但再也不想去她这个姐姐家,听人家说自己过去的不堪。昨天女儿打电话来两个人都说好了今天就不去了,到时候就说没车了,可没想到这一大早她居然过来了,这下自己是必须得去了。这若是放到从前,左不过把她好好打一顿,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那年她拿着菜刀追着自己丈夫满院子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自然是不敢随便打她了。都说这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穷的,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现在女儿在这夫妻俩的眼里就是那不要命的。无奈两个人只好随便收拾收拾,和李沫一起出了门。一路上谁和谁也不说话,三个人之间恨不能隔上一米远,任谁看这都不像是一家人,说是仇人到是像上几分。
三个人各怀心思终于到了姨妈家小区门口,李沫看着自己父母一脸不悦,心里也不是很高兴,其实今天自己来主要是为了演戏,和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自己当初因为表姐没少吃苦,和他们一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今天要是自己一个人来目的有点过于明显,只好拉着他们俩来给自己打掩护,如果可以自己也不想再见这两个人。按着以往的惯例李沫买了四个礼盒,她知道如果让自己父母买他们只怕会立即转头回去,所以自己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李沫站在姨妈家门口按响了门铃,开门的人是李沫的姐夫,吴奇,是他们市警察局的厅长。
“小姨,小姨夫,新年快乐,沫沫,新年快乐”,吴奇打开门看着他们一家说到。
“姐夫新年快乐”李沫嘴角微扬,语气轻快地说道。
“哎哎好新年快乐”,李沫的父母在门开的一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略显谄媚。
吴奇他们一家人进了门,嘴里说着客套话,“你们来就来呗,还拿这么些东西干嘛,”手上已经接过礼盒向储藏室走过去。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姐夫好久不见啊,你这几天怎么样啊”,李开山一脸讨好的说着。
“你们过来啦,快进来坐吧”李沫的姨爹,楚乔梁,正在阳台上整理他的盆栽,头也不回的说到。
“哎,姐夫,我姐和可儿呢?怎么不见她们俩啊,出去了吗?”张雨含问到。
“哦,她们俩在楼上呢,你们坐啊”
“哦,哦,好的。”
李沫跟父母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姨爹整理盆栽,姐夫去了储藏室还没出来,而姨妈和姐姐都还没见到人,感觉整个房子里都弥漫着不欢迎他们一家的气息,虽说自从自己外公外婆去世后,姨妈一家一直都这样可自己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姨妈和姐姐两个人才从楼上下来,在此之前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各忙各的,他们三个人仿若空气一般,而直到姨妈下来以后,他们三个人才现了形。
“哎呦,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吴奇快给你小姨一家倒茶啊,干什么呢一天天的。”姨妈一边说着一边走下来坐在了李沫母亲的身边,拉起妹妹的手说“你这么长时间忙什么呢啊,这要不是过年我还见不着你呢!”
“就张罗我们家那个小店呗,还能干嘛啊,虽然那个店不大吧,可这是一会儿都离不得人。”
“生意好就行,你也别太累了,沫沫都长大了,你啊,现在就等着享福吧!”
李沫看着寒暄的姐妹二人不觉得好笑,她们两个差了两岁,小时候比父母的关注,上学了比成绩,结婚了比丈夫,有孩子了又比孩子。自从姐妹两个人结婚以后,姐姐看着妹妹生活不幸福,心里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想着自己以前事事都不如她,现在终于有了一点优越感,这优越感持续了20多年,可如今一拆迁,妹妹摇身一变成了土豪,她自己心里多少是不舒服的,所以刚才才一直待在楼上想给妹妹一个下马威,可妹妹也是个人精,知道自己姐夫是大官,这民不与官斗,自然是在姐姐跟前装乖巧的,看着这俩戏精在那斗戏,李沫不禁想到若是当年外公外婆能管管这姐妹俩的内心世界如今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呢?李沫看着这边两个人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那边自己的父亲在姨爹跟前讨好卖乖,姨爹一脸懒得搭理却还是要拿出一副关注平民的样子来,不免为他们觉得可悲,原这世上谁都活得不自在,有钱有势的也好,无权无势的也罢,谁都逃不过一场戏。
李沫环顾四周突然发现自己的表姐楚可儿一直在看着自己,表姐是姨妈的独女,大她三岁,她和这位表姐的关系委实不怎么样,以往这位表姐可是连看她一眼都懒得,今个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你这发夹不错,给我吧。”楚可儿突然开口。
李沫就知道碰上她一准没什么好事,虽然心有不满可还是只能把发夹取下来递给她,拿到发夹的楚可儿一脸胜利的表情,施施然的走开了。
李沫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忽然想到几年前她在学校里造自己的谣,自己跑去质问她为什么时她离开的模样,以前的很多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那天的场景她怎么也忘不了。
“你为什么要和你同学说我被爸打的事,为什么要说我有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因为我乐意,怎么了?哼”楚可儿一脸的不屑,她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虽然她是自己的妹妹,可她就是不喜欢她,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就连她父母都对她动辄打骂,可她却总是一脸无所谓,一脸骄傲的表情,她就是不喜欢她这样,她觉得她应该像她妈妈那样,永远都是讨好的模样。然后她就走开了,像一只孔雀一样,高傲的离开了。然后李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崩溃大哭。
每当李沫回想起这件事时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那天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只是她被楚可儿日常欺负的一天。或许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坏,又或许是因为那天她从自己的桌柜里拿出来了一只死老鼠,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呢。自她记事起,她就被教导要事事让着姐姐,无他,只是因为他们一家的生活时时要仰仗姨妈一家的扶持,母亲自己都要讨好姨妈她又怎么可能免受其难呢?以前的时候姐姐总是指使自己给她干这干那的,在学校里她几乎就是姐姐身边的仆人,后来她被外公外婆接走,换了一所学校,离开了她,可是每次表姐来外公外婆家都会把自己东西乱翻一通,然后拿走自己喜欢的,每当这个时候外婆总会说“你表姐喜欢你还不赶快给人家,真的是。”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人帮她说一句话。那时她还不理解为什么表姐总是抢她的东西,后来她明白了抢着吃的总是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