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吴大都,会稽城外。
黑压压的一片赤甲军士手操干戈,神情凝重,肃杀之气浩荡于天地之间,旌旗蔽空,战意昂扬。
红黑的旌旗上有着张牙舞爪,五尾一角名为“狰”的妖兽,携裹着杀意凝沉,随风猎猎飘扬,万千军将沉寂着,只有那战旗在风中叫嚣着,好似迫不及待,准备出征。
军士们立于城墙之下,等候着军令。
一名透露着狂霸之气的男子出现在了城墙上,身旁跟着几名须发花白的老者,三位将军和一名儒雅的年轻人。
孙武阳一身凝黑玄甲,恶鬼护肩狰狞地张着血盆大口,一瓦透亮的护心镜嵌在胸膛闪闪发亮,背披着的火红云袍随风飘动,意气风发地站在狂霸男子身后。
孙武阳英姿飒爽的眉宇间有着一丝少年的狂傲,领着身后的三万军士,向着那狂霸男子齐齐屈膝半跪。
狂霸男子看向下方的军士,一股无形的压力向着军士们碾压而去。
军士们低着头,不敢抬头相望。
“前月,为铲除绪州妖患,派十五万余黑甲军前往岐国,奈何岐国领兵抗击,伐妖不成,死伤无数,今为惩戒岐国,派尔赤甲卫出兵,摧毁岐国要塞【太南关】!”
洪亮而霸道的声音响彻在广袤的大地上,众军士齐齐地将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杵。
“领命!”
孙武阳走出狂霸男子的身后,手中铁青色酒樽向着下方的军士们,“吾长威将军,将与诸位同破【太南关】!”
言罢,将酒洒于下墙,拔出腰间长剑,直指苍穹。
“行军!”
……
……
一个小院落中,北山冥皓静静地端坐于一棵银杏树之下,风缓缓抚过他的脸颊,额间的长发微微散开,露出那一双苍白的眼睛。
沙~沙~
银杏叶互相磨砂着,调皮的风儿卷起一个旋,裹挟着些许泥沙扑在了北山冥皓脸上。
长出口气,北山冥皓缓缓起身,将木剑拔出,施展着剑术。
木剑是铁子给弄回来的,代价是,北山冥皓得教他剑术。
练了约莫一个时辰,北山冥皓身上终于开始冒出了蒸蒸汗气。
嗡~嗤!
剑鸣不绝,剑法不停,三尺长剑在北山冥皓手中流转飘忽。
“快!再快些!”
北山冥皓极限地施展身法游走于银杏树之下,身法时而鬼魅,时而飘逸,时而刚猛。
“斩!”北山冥皓低喝一声,蓄力向着银杏挥出一剑!
一摸淡白色的剑气挥出,却是在银杏树上连刻痕都未留下。
“哇!剑气啊!”在一旁远观的铁子满脸惊讶,激动地跑向北山冥皓,一脸崇拜,“大哥!大哥!”
铁子拉着北山冥皓,“教教我吧!求你了!我爷不要我练这些,你以后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
北山冥皓冷冷地推开拉着自己的铁子,“练剑先练拳,等你能一拳打出爆鸣,再与我商谈练剑之事。”
“啊?”铁子一脸失望,“一拳在空中打爆空气?这得多难啊!”
北山冥皓缓步走向银杏树,折下一跟枝丫。
“看好了。”
北山冥皓轻轻一挥,枝条在空中呼呼作响,又接连猛挥几下,枝条顿时在空中发出炸响,只折腾了几下,便被折断。
“多简单。”北山冥皓不再搭理铁子,继续练起了剑。
“你耍赖!”铁子大声叫嚷着,“我还可以呢!”
“孺子不可教也。”北山冥皓不再搭理铁子,沉心于剑法之中。
“三日前,体内重新凝聚起先天一气,但是修行速度慢多了……”北山冥皓握剑的指关节微微发白。
“是因为魂魄残损么?”
北山冥皓挥洒着汗水,双目失明后,他发现自己变得更加专注了。
“兵器,乃是身体的延伸,一招一式,都蕴含着由体内传出的力量。”
“破!”北山冥皓低喝一声,向着天空斜刺一剑。
嗤!
浑身力量集中于剑尖一点,天地之间似有威势附于此剑。
“嗯?”北山冥皓享受着这股力量带来的轻快,“能重新引动天地之力了,再修行些时日,便能重新进入灵动境了。”
剑光飞舞,酣畅淋漓,转眼间,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大哥,来!吃肉!”铁子往北山冥皓的碗中夹入一块儿晶红弹嫩的红烧肉。
北山冥皓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餐食,他已经适应了在一片漆黑中生活。
“凤潇大哥,你就教我几招呗!”铁子献着殷勤。
北山冥皓并没有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在自己实力恢复前,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好。”
铁子一愣,他倒是没想到曾经百般拒绝自己的大哥,今天居然如此爽快答应了。
“但是你得带我去萧家。”北山冥皓放下碗筷,起身提着剑又去了那棵银杏树下。
“啊?”铁子面露难色,委屈道,“怎么能这样,萧家可是这儿的霸头呢,万一……”
“你只需将我带到大门,我如今虽失明,却也能也能感知外界。”北山冥皓背对着铁子,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相遇时,你活泼地像只小黄莺,只可惜,听不到你清脆的鸣唱……”北山冥皓闭上眼睛,一阵和风轻轻撩起他披散着的长发,一丝轻淡却纯粹的杀意升起。
“萧沉……”
……
一处阴暗巷落里,北山冥皓和铁子二人躲在其中商量着。
“凤潇大哥,你若是听到我放的炮仗声,就意味着很多人来了,你就赶紧撤!”铁子担忧着,“你眼睛还没有治好,万一中了什么损招……”
“行了,回去吧,你不在铺子里,等你爷采完药回来估计又要骂你。”北山冥皓按住腰间的长剑,缓步走出暗黑夹缝中的小巷。
那萧家门前守着的两个下人还正打着瞌睡,直到北山冥皓一脚轰开大门,才被那巨响惊醒。
“谁?!”下人拔出佩剑,指着北山冥皓。
没有搭理二人,北山冥皓径直走入萧家大门。
一名下人迷糊中就准备去拦截北山冥皓,却是被另一个人死死地拉住了。
“你干什么?”那人迷糊道。
“你脑子睡糊了?!你看看那大门!”
睡眼蒙眬的下人揉揉眼睛,挣脱将他拉住的手,带着些怨怒,“你别拦,一会儿萧大少怪罪下来你我都得遭殃!”
可他刚追向北山冥皓一步,便感到全身一阵恶寒,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他愣愣地看着那缓步行走的身影,扭曲的大门映衬着那消瘦的背影,明明看起来那般薄弱的身影,却让他不寒而栗……
“幽儿在哪,安不安全,可信不得那老头子的话。”北山冥皓继续走着,他随着声音,向着人声最密的区域走去。
……
一身华丽服饰的萧沉摊在一风流女子身上,女子不时娇笑一声,和萧沉打闹着。
萧沉肆意地在女子娇柔的躯体上攀着,狂傲奢欲的样子煞是“风流”。
他早已经将抢幽儿的事情抛之脑后。
“美人儿~”萧沉挑逗着,“来,我给你酒喝。”
“呀!公子真讨厌!”女子娇笑骂着,那水蟒般的腰在萧沉怀里扭动着,却是主动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萧沉端起酒杯,轻轻用嘴含入些许晶莹透亮的酒水,脸上露出享受的淫笑。
萧沉闭上眼,吻了上了女子,舌头撬开了女子的香齿,将酒水灌入女子口中。
然而,一瞬间,萧沉眼中闪出愤怒,他挣扎着一脚怒蹬开女子,破口大骂,“滚!满嘴的柚子味!”
女子滚下了床,泪眼婆娑,委屈道,“公子不是喜欢柚子么?明明昨日还与我……”
“滚滚滚!”萧沉不耐烦道,“那是昨天!我现在讨厌柚子味了!你赶紧给我滚,别碍着我眼!”
看着女子灰溜溜地离开,萧沉烦躁的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些。
“真是扫兴,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萧府上的女人我也尽都玩腻了。”
……
北山冥皓缓步走在萧家的院子里,院子很阔,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偶尔路过的仆从也都不敢抬头,一个个急匆匆地行走在路上,也不见几个护卫出来巡逻。
这时,一股异香飘来,刚刚被萧沉赶出来女子出神地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北山冥皓。
“真是的,我真是受够了这个萧沉,要不是他父亲对我爱赏有佳,让他对我好些,以萧沉那性子,我可能早被玩死了……”女子咬牙道,“这府上的人被他处死的太多,好多人都已经逃了,我也得考虑考虑什么时候逃走了……”
她沉浸于自己的逃跑计划之中,低着头出神地走着。
北山冥皓察觉到前方有人向自己靠近,便停下了脚步,女子却仍旧低着头,想着心事,一个不留神,一头哉上了北山冥皓坚实的胸膛。
女子带着些怒气抬起头,刚准备破口大骂,却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面前的男子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儒雅随和的微笑,一头飘逸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平淡的穿着却掩盖不住帝王将相的贵气,飘逸洒脱之中带着些许仙人的淡然高冷,却又如此平和。
女子只觉心中宛若有一股甘甜爽口的泉水涌出,那微笑冲淡了她今日的所有烦绪,她仿若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十六岁。
女子怦然心动,面色微红,急忙埋下头不敢再抬头看北山冥皓。
“姑娘可否知道萧沉在何处?”北山冥皓礼貌询问道。
他察觉到了对方身上带着的酒气与芳香,再加上此人撞于身上时那衣物的丝滑质感……
北山冥皓便断定她定是与萧家贵人有关系。
“在……在那边。”听到北山冥皓叫她,女子的脸瞬间变得潮红发烫。
“能带我去么?”
“嗯!”
……
“驾!驾!快啊!跑快些啊!你不是说自己是匹烈马么?啊?快些啊!”萧沉骑在一红衣妖艳女子身上,将她当做畜牲一样驾驭。
红衣妖艳女子内心苦涩,她说自己是匹“烈马”,可不是这个烈马!
“公子不要再打了,奴婢痛~”妖艳女子表面上作出讨好之样,希望能摆脱萧沉的挥打。
“什么嘛!原来你这烈马这么温顺,哈哈哈哈!”萧沉依旧挥打着女子,骑着她爬行在地上。
这时,门被缓缓推开,北山冥皓跟在女子身后,一同进了萧沉的施欲之所。
“嗯?你回来干什么?没看见我正玩得开……”萧沉刚开口呵斥,便把话给咽了下去。
“你!你……你是那个护卫!”萧沉一下子弹起向后倒去,瘫坐在地上大呼:“来人!来人!有人行刺!”
“呵,萧大公子,别来无恙?”北山冥皓虽然看不见,却是能想象出那萧沉屁滚尿流的样子。
“你这个贱女人!”萧沉凶恶地看着把北山冥皓带来的女子,“你怎么敢把这人带进来!?”
“来人啊!有人行刺!”萧沉继续大喊着,可是没有人回应。
“公子,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家呢?”女子翘起兰花指捂着嘴,盈盈一笑,“这位大哥是悄悄跟着我来的,奴家也不知道身后跟着个人呀!”
北山冥皓拔出腰间的木剑,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纠葛,他只有一个目的。
跨过趴在地上被吓得动弹不得的妖艳女子,北山冥皓一剑刺进了萧沉的大腿。
“啊!!来人!来人!来人啊!”萧沉痛哭失声。
看见萧沉被残虐的死去活来,把北山冥皓领来的女子心中畅快不已,“萧公子,您的护卫们都已经没几个了呢!前些日子仅剩的几个又死了,还有些忠于老爷的也被征去服役了,哪来人救你呀?”
萧沉的脸扭曲着,汗水不断地泌出,看着自己的腿涓涓流淌出血,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个女孩在哪?”
“我不……啊!!”
北山冥皓拧着剑在萧沉的腿中旋钮着,血肉与剑身摩擦着,血水不断迸射而出,钻心的痛让萧沉几欲昏倒。
“有消息么?”
“没!没有啊!我……我那些下人……被杀……死了。”萧沉喘着粗气。
嗤!
“啊!!”萧沉伏地大声哭嚎着。
北山冥皓将剑拔出,粘稠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血腥味儿弥散开来,令那两名女子微微有些不适。
“这畜牲,留给你们了。”
言罢,北山冥皓转身便要离去。
嗖!一声刺耳的鸣叫传来。
砰!砰!
紧接着就是一声声的炮仗声,北山冥皓面色一变,急忙冲出了房门。
放出这个炮仗,有可能是北山冥皓被包围了,但很显然,从那女子的口吻和自己的经历便能知晓,不可能是有人来包围,萧府上已经没几个人了!
“铁子出事了?”北山冥皓心中紧张,随即速度又高了几分。
既然确认幽儿确实可能被高人救走,那么此地也没有必要继续呆着了,至于那萧沉,只要那两女不去救他,活不了。
“这天下,怎如此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