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来。
“你是哪里来的道士,来这墓陵作甚?”
庄梦只觉这老者声音充满苍苍之气,丝毫听不出这人竟然拥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
“老人家,我是前往燕华城的路人,见这陵墓修的不似凡俗,就想过来观赏一下,不知您是?”
那老者闻言呵呵笑道:“小老儿是这燕氏陵园的守墓者,我家世代为这燕氏一族守墓,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十代了。”
“你要是想观赏陵园,我可以为你指引一番。”
庄梦闻言,面色颇为喜悦,心中却不为所动。
“那就先谢过老人家了。”
老者道:“何足挂齿。这里虽然紧靠燕华城,但平日里人们也很少前来,除非清明祭日,才有些人烟。小道长你前来游玩,正好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儿。”
说罢,便引着庄梦向内走去。
庄梦随着老者步入燕氏陵园,就见陵园之内,松柏参天,郁郁葱葱,连天蔽日。
各处陵墓掩映在其中,显得庄重肃穆,令人一望便心生庄严之情。
那老者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边向庄梦介绍。
“这燕氏陵园,乃是千年前燕国王室一只偏脉的祖陵。”
“本来是风光无限,奈何秦灭六国,燕国主脉已然作古,更何况区区一只偏脉呢?”
“小老儿祖上乃是这燕氏陵园的看守,后来燕国灭亡,这只偏脉也树倒猢狲散,能走的都走了。”
“但是故土难离,我祖是本地人,不愿受那背井离乡的滋味儿,干脆继续替这陵园守墓。后来新朝鼎立,竟也认了我祖这份苦劳,继续让我祖看守陵园。”
“如今千年已过,小老儿已经是第十代了,平日里靠着官府发的俸禄,日子倒也逍遥。”
庄梦听罢,叹道:“老人家倒也自在,比我这游方之人逍遥的多。”
话虽如此说,但他心中对这番话并不全信。
这老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一会领他参观燕氏陵园,近距离接触下,庄梦感应到了更多东西。
这老者年龄,大约也有千岁了。
而且,这老者不出意外,不是人族。
“身上人气太淡,木气太重。不出意外,这是一个植物成妖。”
虽然大概猜出来老者的身份,但庄梦并不打算拆穿。
他和这老者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总不能像某些人一样高喊着人妖势不两立,然后欢天喜地杀妖取丹吧?
这不符合庄梦的性格。
况且,真行子曾经说过杀妖取丹之人终会得到清算,师父教诲,庄梦虽然不懂,但也不敢忘记。
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不可无。庄梦虽然不准备杀妖取丹,但也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心,防止被这老者加害。
带着庄梦在燕氏陵园转了一圈,老者笑着开口:“小道长,如今你也参观完毕,想来你有情致前来玩赏,必是个清闲之人。不如到小老儿家里,一起喝上两杯?”
庄梦以心灵之力感应,只觉这老者一片诚诚之心,不觉欣然答应。
他发现自己如今甚是依赖心灵之力感应人的情绪波动,当年在华夏之时,庄梦就不太擅长与人沟通,后来他修道略微入门,能感应他人情绪之后,更是不愿沟通。
但庄梦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善假于物,圣贤曾说“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正是这个道理。
只要庄梦牢牢记住自身心灵才是主体,其他皆为辅助,就没有多少问题。
这老者领着庄梦进了小屋,端来几碟下酒菜,温了一壶黄酒,就和庄梦畅谈起来。
庄梦从白云力士口中了解了许多常识,又获得了梦貘的记忆,加之他在华夏生活了二十多年,得益于华夏高度发达的信息传播,让庄梦和这疑似千岁之龄的老者聊起来也丝毫不露怯。
二者谈天说地,从风土人情谈到野史轶事,一时间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畅谈之间,庄梦也了解到那老者姓华,因其一生都没离开这燕氏陵园,也无甚正式的名字,因心慕道家之学,平日里就自称华道人。
华道人和庄梦喝酒谈心,酒酣耳热之际,忽然长长一叹。
“小道士你真是知识渊博,堪称人中龙凤。”
“小老儿我一辈子都在看守着燕氏陵园,也没几个朋友。”
“平日里就一个胡姓后辈和一个狄姓酒友时常联系,今日和你畅谈一番,也是人生乐事。”
“可惜听你谈吐,并不是本地人,今朝过后,料想再无相见之日。”
庄梦闻言,又将酒杯举起:“今朝有酒今朝醉,又何必多想其他呢?日后有暇,我定当再来与道长把酒言欢!”
这话庄梦说的倒是真心实意,与华道人聊天,让他感到难得的轻松愉快,虽然这华道人是个妖怪。
但庄梦目前可没有对妖怪有什么偏见。
华道人笑道:“是小老儿逾越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话说的真好。”
“我那胡姓后辈吝啬的紧,每次来都是陪小老儿聊聊天,也不带点什么酒菜过来,反而吃我的喝我的。不过他也是个才识渊博之辈,小道士你若是遇上了,定能和他聊的投机。”
“还有我那狄姓酒友,每次来总会带来许多美酒,刚刚我们喝的就是他带来的酒。”
“不过这不过是其中比较普通的,最珍贵的酒小老儿之前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毕竟我可只有一坛。”
“但就为了小道士你‘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话,小老儿这就去把我那千日醉取出来。”
说罢,华道人就起身去取酒。
庄梦连忙阻止。
“君子岂可夺人所好?道长之前取出的酒亦然是人间美味了。”
华道人哈哈一笑:“小道士,待我取出千日醉来让你见识一下,你就知道之前喝的都是次品了!”
“这千日醉可是我那酒友的巅峰之作,号称一杯入肚,醉眠千日。”
“不过我看小道士你谈吐不凡,明显不是普通人,想来是能与我共饮此酒的吧?”
虽是疑问,但华道人明显已经确定了庄梦有修为在身,不是凡人。
庄梦一愣。
我是在哪里暴露了呢?不过华道人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岂不是承认了自己也非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