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在水中探出头来,盯着我,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这边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来什么,不知道他是在思考对策还是单纯摔傻了。我也不着急,就在那趴着,看着他表演,动作上也没有多戒备。本来嘛,论实战经验,他远远不如我,他的声势仅仅建立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基础上,还没被现实痛击过,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天真。
他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或者说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他死死的盯着我……的左前爪。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小家伙真是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啊,随随便便就把进攻意图给暴露出来了,要换成是我,只会在暗中瞄准,虚晃一招之后出奇制胜……这,才是正解。
“嘿!你准备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吗?”我冲他笑了笑,“别光看不行动啊,需要我把左前爪伸出来给你制造点机会吗?”
憨憨明显听出了我这露骨得不能再露骨的嘲讽,顿时恼羞成怒,小小的身体迸发出极致的速度,猛地向我冲过来。我体型大,即便做出闪避动作,也会被他给命中,不过,这小家伙就算命中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毕竟体型在那摆着呢。更何况,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家伙的进攻而退让呢,当即前爪向后蹬出,索性就来个硬碰硬,当然了我也并非单纯到纯粹的对撞,就在我们对撞的一瞬间,我凭借着我的反应速度,将头偏转了一个角度,正好咬了一下憨憨的小爪子,这有机会伤到他,我当然不会心软的,狠狠咬了一下。不过,这小家伙的动作也算是很灵活,在我的嘴彻底发力之前,他把自己的爪子向后撤去,猛地一用力便挣脱而去。
憨憨被我撞得后退几爪,几乎贴着石头了。而我,出于明智的战略考虑,向后退了一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方便我及时做出应对。虽然这不过是个小家伙,和他的战斗不值一提,不过向来谨慎小心的我怎么会有大意之举呢?当然是认真对待啊,对吧?哈哈……
咳,自恋到此为止,让我们回到正题。
小憨憨受伤不重,至少没见血;也不算轻,看他的样子,左爪似乎不是很敢用力的样子。我摇摇头,心道,只要不见血,其实都不应该算伤的,你这家伙,还是没受过伤啊,这一点伤就表现出了一种仿佛爪子被我咬断了一样的表情,对我的输出不行,你这承伤能力也堪忧啊。
“怎么了?面目那么狰狞是想吃了我么?”
“啊……皮皮,我要把你咬碎。”憨憨咬牙切齿地说。
“这种不切实际的宣言还是省省吧,你个儿不大,又没什么本事,台词倒有一池塘……你的本事都展现在说话上了吗?刚才的攻击简直是不痛不痒啊……哦,抱歉哈,事实上,我回味了一下,你刚才的攻击我甚至连感觉都没有。”我极尽嘲讽之能,这也是以前留下来的习惯,对对手施加言语嘲讽,进攻他的心理防线,令其分心,战斗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破绽,会让敌人做出一些无法理喻的白痴举动,这样我赢的也会轻松一些。相比孱弱而聪明的谋划者,我宁愿对付一个强壮而低能的家伙。大多数时候,智慧与策略都可以改变很多事啊。
小家伙立即反唇相讥:“你也就是嘲讽的本领强啊,所谓的实力也就只有那么一丢丢而已。”
“那你过来啊?”我挑衅的看着他,“既然你认为我这么不堪一击,怎么不乘胜追击呢?”
憨憨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深呼吸,身体紧绷,应该是在为了什么动作而蓄力。我没做出什么防备动作,就那样看着他,这也算不上是大意吧,更多的是对自己反应速度的自信,何况我们中间还有一段距离,这点反应时间足够了。
突然间,我听见了他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叫声,就像是冲锋的号角,他的头慢慢低下去,与身体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四爪紧抓水底,随时准备将自己弹出去。他抬起头,看着我,竟然露出了笑容:“这次对决很有意思,要不以后我们天天搞对抗吧?”
“傻孩子……”我闻言不禁有些无语,他竟然还以为是在小打小闹吗?他把我说的话都忘干净了吗?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啊,“这应该是你的最后一次对决了。从你的反应来看,恐怕也是第一次。”
我的眼神渐渐冷漠起来,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感觉,那一场场厮杀历历在目,利爪与鳞片摩擦的激烈、利爪划开表皮的残忍、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怖。我没有再等憨憨做出动作,而是主动发起了进攻,心底有一句话若隐若现,仿佛有点嘲笑自己的意思:“呵,我这是忘了以前的感觉啊,居然放任一个威胁活了这么久,今天就结束了吧。”
我向前爬去,憨憨举起右爪挥向我的头部,速度不是很快,我右后方侧了一下头,轻松躲过了这不成气候的爪击,随即我的左爪顺势跟上,一爪扇在憨憨的右脸上,这一爪毫不留情,显然是把憨憨给整懵了。
这小家伙浑身绷紧而积蓄起来的力量都被我这一下给拍散了,憨憨凭借着本能反应不断躲闪,也亏的是他体型小,闪避进行的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我后来几下爪击没有对他造成比较大的伤害。他逃离了我的攻击范围后,急忙划动几下,半爬半游地逃到了我的身后,我也不急着转身,姑且一边喘口气,一边慢慢转身过去。
我的身后传来剧烈的喘息声,以及憨憨的喊叫:“你这家伙怎么回事?突然这么伤了?你这是想要我命吗?”
我终于转了过去,面向他:“你才知道啊?真是蠢得让我想流泪啊……”
我歪着头看着他:“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小憨憨?”
“呼……”憨憨长出一口气,似乎是认清了状况,整个龟的气质紧跟着都一变,似乎有了一点气场,而且气势也凝实了不少,“说实话,原本真的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你根本开不起玩笑……好吧,我能不能再问你一句,我们可不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果然,这小家伙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你觉得呢?我以为你是想清楚了结果才向我挑衅的,我那么黑暗的历史都没给你一点教训,还是想干嘛就干嘛,不长记性啊你。”
憨憨回避着我的目光,似乎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我觉得,那是你太霸道了,你活着就不允许同族活着了?你为什么一定要享有最好的资源呢?不可以一起分享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早就说过,我所说的分享是建立在个体的生存无忧且不会影响生活质量的基础上的,你的想法以及做法,危及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是必须被清除的。这里的资源就这么多,什么都分享的话,势必影响我的生活,所以,就这样吧,有本事的拿走一切,享受一切,没本事的,就活在过去里吧。”
憨憨眨了眨眼,受伤的左爪也紧抓水底,他不再回避我的目光,声音中隐含着怒气,似乎还有一丝懊悔:“好,那就不计代价,开战吧。”
“哼,你这傻孩子终于有这种觉悟了吗?我好长时间不打架了呢,有点怀念这种感觉啊。”
我们以匀速靠近对方,不快也不慢,似乎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他对我那一下爪击耿耿于怀,一接近我就扬起右爪带着爪风扇向我的脸。头部还是比较重要的,我可不会轻易地就去接这一下。我伸出左爪由内而外格挡开那挥出了一定强度的爪击,同时,我的嘴也不闲着,当即张口咬向他的头部位置,更准确的说,我是瞄准了他的鼻子,只要咬住这个部位,时间一长他就会窒息,其实和捕鱼的道理差不多,捕鱼的时候也是尽可能破坏鱼鳃,窒息,比别的什么来的都要快,是十分有效的手段。
憨憨似乎没料到我会出此狠招,也没有躲的意思,直愣愣的被我咬住了口鼻,他拼尽全力扭动着头,却无法轻易挣脱,渐渐地,他意识到了我的战术,也知晓了这战术的可怕。他的四只爪子胡乱划动,他那已经受伤的左爪甚至划到了我的脖颈附近,我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逐渐加大咬合力,企图加快他的窒息。
由于我一直咬着他的口鼻,眼睛便无法兼顾四周了,我的两只前爪下意识的进行着格挡,这样进行的效率当然低了很多,但憨憨处于窒息状态,进攻效率也没比我的防守效率高到哪去。他的左爪可算是找到了机会,他颇为费力的勾住了我的颈部,应该是之前受伤的缘故,我并未感受到明显的用力,显然是有点使不上劲儿。不过随着生命危险的迫近,我也逐渐感觉到脖颈处似乎有些疼痛。这家伙,开始玩命了啊。
突然,他的左爪在我的脖颈留下一道划痕,我感受到了一阵刺痛,随即余光便瞥见,他的左爪无力的垂下,尽管还能感觉他在动弹,但更像是临死的痉挛。又过了一会儿,我松开了嘴,向后退去,但见憨憨四肢无力地摊开,漂浮在水面上。小眼睛圆瞪,似乎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长出一口气,扭了扭脖子,还是有点刺痛,转身向石头上爬去。现在就等主人过来收尸了,我趴在石头上,看着这一方寂静:“唉……独自一龟果然有点无聊呢。真的是我太霸道了吗?我这是为了生存啊……”
我望着水面上那具瘦小的尸体,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梦中有一个奇怪的存在,不断地和我的思想直接沟通,反复的询问:“你会感到后悔吗?”
“我是为了生存。”我反复说道,仿佛是为了说服那个存在,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没关系,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说的明白。相比之下,你即将面对的事情,曾经对你而言十分重要,你还是着眼于未来吧。”那个存在将这一段话直接印在了我的思想里,“留心未来,未来的事,更有意义。”
我不理解他的话,也无法理解。在那一瞬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想说什么又似乎遗忘了一切,我的思想霎时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