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呐，莱青城仙女选拔大会马上开始啦！”
几个发布告的卖报人头戴一致的青灰色毡帽在市衢内东奔西走。地上偶尔飘落散发的各种告示，上面无不画着洛子苓的肖像。在一般人当中，洛子苓的知名度冠绝群雄，也是各大富贾人家想要取悦的对象。
这人世间灵修不过一成而已，普通商户若是可以将洛子苓纳入家族中，和洛殇宗能扯上不小的关系，也间接有了和莱青城灵修的交际途径。因此，洛子苓的拥趸可谓是遍布莱青。
舞台已经用坚固耐腐的阴沉木搭建完毕，各行各界的评委也准备就绪，就看报名的五十名选手的表现了。
日尧和月晓灵的一群拥趸站在台下的边缘位置，正中央都被洛子苓的追随者占据。也是被逼无奈，人数相差甚远，完全没办法挤到中心位置。日尧也因此担心无法给神仙助威会不会带来影响。
不过这顾虑暂时是多余的，前面登场的四十多位选手都表现平平，按淘汰四十二人决出八强的规则，月晓灵稍微争点气就行了。安排中月晓灵压轴出场，洛子苓则是大轴最后上场，兴许能让评委眼前一亮，淡忘前面选手的发挥。
在只看到了不停攒动的人头快一个时辰后终于响起了月晓灵的名字，神仙终于要闪亮登场了！日尧急匆匆地爬到了不远处路边的树上，凭自己的眼力劲观看神仙的表现。
月晓灵果然还是按着自己的性子行事，完全和平时打扮并无两样。不过好在五行琉璃裳的确不俗能抓人眼球，台下的普通人也看着痴迷了一阵。边上还有绮月派的灵修叠起罗汉观看，让月晓灵稍微有点底气。
要求中还有才艺的展示，前面选手基本都是以舞蹈和奏乐应对，而这些恰恰是月晓灵无论如何都不会尝试的。既然不能随大流，月晓灵干脆放飞自我，从识域中取出启。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巨剑顿时令全场鸦雀无声，似乎连风声都能隐约听见。
“不就是玩花的嘛？”月晓灵心里头想着，玄力开始流动到执剑的手心，身体稍稍后转，再猛地向人群头顶上方挥剑。
月晓灵使出自己的老本领白月芒，但又与以往略有不同。这一次月晓灵挥剑的速度明显放慢，力道也有所减轻。
出现的白色剑波更薄更宽，在日光透射下宛如一层轻纱。而后月晓灵变换一个方向，又是同样地挥出巨剑。奇异的景象发生了，两道白月芒上下有着微小的高度差，而后方的速度又偏快。在二者重叠之时，似乎互相干扰着，平直的形态被打破，激荡间游气炸裂，向四面八方近十米内溅射出密密麻麻的绮丽的白色亮晶，好比一场绚丽的银色花火！
这可是月晓灵在泡紫烟泉时闲着无事整出的技巧，虽然没有实战作用，但这华丽的景象的的确确能吸引人。不过还是得看看客的个人喜好，有的人可能就觉得只是一场杂耍罢了，对此不感冒。
日尧头一次看见如此灿烂的花火景致，眼睛一边刺痛着又一边努力睁开注视。然而还是得担心，神仙这一才艺貌似和仙女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人群爆发出了喝彩，路人纷纷表示大饱眼福。这等场面一般在每年的一月先灵祭才会看到，而且所用的烟花无法达到这等规模。就连评委们也对月晓灵的展示称赞有加，投来欣赏的目光。
月晓灵自认为是做到完美，便一转身，扬起已经长到接近大腿一头乌黑秀发，留下一个潇洒背影。
最后便是万众瞩目的洛子苓出场了。这位有国色天香容颜的女子徐徐踱步登场，手捻一支淡蓝色冰彼岸花，神色自若。玉足之下的一双纯白领鸟仙履每踏一步仿佛都生出不息的清风环绕，惊扰着附近的花草树木迎风招展。
“这也太仙了！”看客们全部陷入癫狂，一个个眼睛都瞪的像铜铃，就如同见到了真正的天上仙女似的。就连阅人无数的评委们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子苓，好像漏看一眼就亏了一样。
远端的日尧也像痴汉般望眼欲穿，一边想着神仙那点小伎俩完完全全被碾压。尽管内心是希望神仙能夺魁，但是洛子苓这等仙女之姿已经彻底折服所有人。
“还有机会，还要看看她的才艺！”许嫣把手搭在日尧肩上令其安心。绮月派的女生也是比较镇定，都站在日尧身后给予支持。
洛子苓丹唇轻启，声音若风铃说道：“小女子不才，请献折羽舞。”
折羽？月晓灵在底下后台观看，听到洛子苓的一番话顿时心生困惑。折羽一词几日前才从苏晴那了解，还听洛涯老头说是和花边阮相应。今日洛子苓也要展示折羽之舞，莫非她也使花边阮不成？
然而打听到的消息中没有透露洛子苓和花边阮相关，况且以洛子苓这柳枝般的身板，恐怕要被花边阮直接整个吞噬。
且不论是真是假，台上洛子苓已经摆放好冰彼岸，舞动一身轻纱白裙。超出人群想象的是，洛子苓的舞姿相当不错，身形把控有如台下磨练了十几年的功夫，动作极其柔美之外又将身体保持在稳定的姿势。上部的手臂主体轻柔，像春风拂动杨柳的嫩枝，充满生机且灵动自如。下半身则主打迷惑性的回转，让人即使盯着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出去。
这一身衣服配上洛子苓的姿色着实惊为天人，其他的参与者都黯然失色。在洛子苓逐渐放缓动作谢幕后，整条街有如沸腾的汤锅，爆发出经久不衰的喝彩。一款白裙在上，好比正在怒放的昙花出世，盖过了一切俏丽的姹紫嫣红。
洛子苓脸上刻意做出礼貌优雅的微笑，好像早已预知了现状。现在的她把自己当作莱青唯一的女王，现在舞台上睥睨天下。
“跳梁小丑罢了，还那么多人附和。”人群中响起一个异样的声音，洪亮到盖过众人的喝彩欢呼。
“你谁啊？有本事你上去跳啊！”
“你也就在底下叫嚣了，上台了什么都不是！”
“连洛子苓都说成是跳梁小丑，想必是喝大了吧，搁着发酒疯！”
人群一致地声讨这不同的声音，都倾向洛子苓一边。不过这声音在月晓灵听来太过耳熟，似乎不久前才听见。
一个胖女子用脚猛地怒踏大地，震得群响毕绝，又用她那大嗓门喝道：“老娘在折羽之舞上还没怕过谁，就刚刚这支舞，根本就配不上折羽之名，徒为东施效颦的伪劣品罢了！”
来者果然是个狠人——苏晴！
这一下子方才的杂言碎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给苏晴让出一块空地。洛子苓在台上蹙着眉头，眼神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几位评委交头接耳谈论不暇，在二人对峙了几分钟后才有一人带头问：“苏晴小姐，你所说的可是事实？若是洛子苓跳的非折羽之舞，则以欺骗为由取消比赛资格。”
苏晴满是赘肉的脸上下颤动，斩钉截铁地说：“我以我苏家名义宣誓，我所说皆为千真万确，那不是折羽之舞！”
洛子苓头上泌出几颗汗珠，手里紧紧捏着先前的那朵冰彼岸，气愤和羞愧直冲脑门，惹得满脸通红。浑身因各种情感控制而止不住地颤抖，随后一扭头，碎步跑下台去。
一场骚动结束，最后评委给出了大会的排名，月晓灵出人意料地夺得榜首位置！虽然和苏晴的中途干涉不需关注，但这么小的年龄能战胜诸多成熟的对手实属不易。月晓灵自己也觉得离谱，而且第一的奖励不过一株祝余，对月晓灵而言毫无意义。其实筑基灵液在月晓灵不久后的征途还能发挥不小的作用，毕竟不能再使用紫烟泉了。
再度过无聊的颁奖仪式后，月晓灵并不情愿地戴上一个百合花制成的花圈，无奈地发表了一通言不由衷的感想。参与这次仙女选拔大会也是有点收获，不少低境界灵修和普通人家的青年都成为月晓灵的拥趸，以月晓灵为年少时的榜样。
回到月舍，月晓灵把长得像野菜的祝余随手一丢，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几天月舍实在是不安宁，不停的有人登门拜访，搅得月晓灵心烦意乱。倒不是说有人崇拜自己有什么不好，但来访之客基本都只是来一睹芳容，观瞻一下传闻中解决了混沌的月晓灵。
被洛涯嘱咐了待客之道，即使相当不愿意，也得按宗内规矩行事，不然洛青云就有理由收回月晓灵紫烟泉的通行权利。
等十二月过去，月晓灵心想可以远离喧嚣了。只需要再隐忍几天，就可以踏上无忧无虑的旅途了。
相安无事的几天后，天历917年终于过去，迎春时节，中界各处都兴起热闹的宴会。按各州传统不同，各地宴会大小规模和延续时间略有差异，不过将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庆祝新春的盼头都是一致的。在雍州大陆的东部，人们更多的是回归家族中去，陪伴亲人度过初春，在其间也会去猎杀野兽祭祖，看能不能让祖先显灵，讨个好彩头。
洛殇宗也不例外，外姓弟子基本都放春假让其回家团聚，本姓自然是留在宗内了。而月晓灵和日尧这一对原本就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只能留守宗门。不过月晓灵为洛涯关门弟子，和洛家也不见外。
月晓灵在房间里仔细清点物品，为不久的远行做准备。其实来洛殇宗时也没带多少随身之物，要走的时候也不用挂念太多。什么衣食住行的必需品用一个大蛇皮包裹就可以装得下，然后临走时让日尧背上就行了。
日尧看着比自己体型还大几分的包裹，小声嘀咕了几句：“这么多东西都让我来背呀，神仙自己明明开了克己窍，能存放物品于识域中，为啥还让我受累。”
月晓灵敏锐地察觉到了日尧的不快，把前几日得来的祝余塞进日尧手里，道：“你不背点东西哪还有仆人的样子，我是神仙还是你是神仙，要我给你带着？这祝余给你用吧，以后就可以不吃饭干活了。”
日尧双眼一下瞪大，盯着手里的祝余道：“神仙，这可是超级超级稀有的灵草啊，给我也太浪费了。”
月晓灵撇撇嘴：“我不稀罕这玩意儿，再说了以后有吃的就可以都给我了，还省下你的饭钱。”
日尧汗颜：“我才吃多少啊，神仙你一次能吃掉一头猪！省下你的饭钱不是更划算嘛？”
月晓灵突然严厉道：“少那么多话，快用，不用你试试！”
日尧急忙低头道歉：“用，用，我错了神仙。但这韭菜似的灵草我也不知道怎么用啊。”
月晓灵指了指边上的水壶，不假思索道：“泡着喝呗，不然你直接嚼也行。”
日尧照着月晓灵说的把祝余往水壶里一丢，想了想，既然是灵宝，那应该和药差不多，或许煮一煮更有效，便用一个灶台生起火。
没过多久，水还未烧开，门外先传来了敲门声。在月晓灵的默许下日尧开了门，赫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是顾长空。
“有事？”月晓灵靠在床边一脸悠闲自得，歪头朝向来者。
顾长空点点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通知你马上要来临的行程。我们一周后将启程去往扬州，而且是徒步。”
“徒步？”月晓灵一脸惊异，“这莱青到雍州北岸据说就有上万里路，徒步怕是得走上个把月。”
顾长空无奈摇头：“这也是万策用尽。北陆青扬二国最近面临交战的紧张局势，入境者得通报半年内的所有行程。而征用骑乘鸟兽是大手笔，不仅花费大，而且必然会引起怀疑。”
月晓灵不解道：“在洛殇宗不也经常骑赤鸾么，也没引起什么动静。”
顾长空耐心解释道：“赤鸾也只是你们洛殇宗内部人员能够使用罢了，绝无外借的可能。其他势力的骑兽也很少租赁出去，上万里的路程更是罕见，坊间必将有传闻。”
月晓灵咂咂嘴，又问：“那汪洋大海怎么办，游过去？”
“租船，可能也要个把月。”顾长空平静地说，仿佛都是简简单单的小事。
月晓灵一下子急了：“开什么玩笑？这加起来都快一年了，才只是路程。到时候还不知你们说的任务要花多少时间，这样下去那还算得上快速变强？”
顾长空仍旧是心平气和地吐字：“不一定，你应该没走过到雍州北岸的路。这近四万里的从燕阳到临北的南北通道，途径不识之域和中部重山。单单不识之域就是令人迷惑的石林地带，混乱如迷宫，不使用骑乘鸟兽极容易迷失其中。而后的中部重山更是各种凶兽的乐园，你不经常和凶兽打交道吧，也许体会不到那种来自野性的死亡威胁。”
日尧连忙补充：“神仙可是杀过很多凶兽的！来莱青城的路上就杀了百头不只，而且混沌也是神仙的手下败将！”
月晓灵没想到日尧这么急着帮自己证明实力，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顾长空仿佛有些自责道：“抱歉，对你的神仙有些不敬了。如此便好说了，猎杀那些凶兽也是比你在宗内所学要快速百倍的变强方法。而且，你不必担心玄力的损耗，我们有准备相当多的补给药品。”
月晓灵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气嘟嘟地说：“你这岂不是把我当打手了？让我一个人替你们收拾路上的凶兽，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何况，我可不能保证你们其他人的安全。”
“这你不需要担忧，刘结淮也是打架的一把好手，对付一般的凶兽不成问题。主要是为了你所想的变强考虑。如果是你一个人处理不好的，刘结淮会及时干预。嗯，似乎该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们口中的刘结淮其实是真名叶敏儿的昂洋贵族。她曾经也是名震北陆的斩荒六道灵修啊，只是世事无常，落到如今这副模样。能拯救她的也只有你的这把……”顾长空在说道“你”时声音骤然小了下去，似乎想要掩饰，但又顺着说下去，纠结于坦白和隐瞒之间。
月晓灵伸了个懒腰，似乎漠不关心道：“行了，有你保证便足够了。除此之外，能否多透露一下我们到扬州的刺杀计划？”
顾长空明显怔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欢快了几分，“真是一如传闻的急性子。到时候你们会和青州的公主见面的，她将和扬州国君和亲以作为停战的筹码，你们就扮作两个从小跟随公主侍童随其入宫，伺机而动。打探到足够的情报后将规划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月晓灵突然从软绵绵的床上坐起，“要我当侍童，你们想死么？”
顾长空挥手道：“非也，仅仅是对外如此宣称罢了。公主并不会把你们当下人对待。拜托了，二位，昂洋的希望就全仰赖你们了。”
月晓灵第一次看见，他人有求于自己时，会露出如此期待但深藏绝望的神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