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肠短匕几乎是在刚一从手中幻化出来的同时刺向月晓灵小腹。
抛尘境竟有这么快！月晓灵只能稍稍一举巨剑，横擦了一下短匕。
很久没有见过红了。月晓灵左腰处衣服破开，宝甲也出了一道裂缝。几点殷红的血珠滴落，令月晓灵一下子脑袋一片空白。
血珠未落地，下一击已等候多时。秋易华犹如风中斑驳的树叶，以模糊不清的姿态连续快攻，大有绞杀之势。
才两秒时间，月晓灵身上已多出二十来道伤口。虽不见骨，但仍在磨去月晓灵的体力。就连那俏白的脸蛋上也划了一道二三公分的血口，令日尧一阵心疼。
这家伙的确比前两个棘手多了。当务之急，只能先摸清对手门道。
秋易华似乎不知疲倦，仍是势如骤雨状的进攻。鱼肠短匕极细而锐，刀刃上还有波浪般的起伏，切割起来容易得多。还未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就把月晓灵打成这副狼狈样，秋易华得意地笑了笑。
又是十道、二十道、三十道伤口，月晓灵仍只是尽力用巨剑防御抵抗。
秋易华的脸色渐渐变了。她未想到月晓灵竟然这么经打。起先一鼓作气，玄力充沛时不觉得什么。可越往后，体力有所下降时，秋易华明显地觉察到了一种莫名的阻力，令她挥匕更加费力。
不得已停下来了，秋易华也需要借此仔细观察月晓灵的状态，遂后跃三步，以手抚地休息。但她的腿仍紧绷着，以应对月晓灵的变招。
衣服几乎全都烂成碎絮，七零八落地挂在月晓灵身上。大半身子都被染红，一片血污。只有那一红一蓝的异瞳，依旧炯炯有神。
悄然无声地，秋易华身上突现几十道伤口。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三步之内的擂台。因为双腿仍在发力，秋易华腿上血如小河，不绝地淌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秋易华一下子受到这么多伤？难道是洛殇宗作弊了，有外人在看台上使什么见不得光的阴险之术？
秋易华两脚一软，瘫了下去。她极其清醒地回忆刚才自己的进攻举动，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这伤口却是真实的、醒目的、令人惊恐的。
反身制裁，月晓灵天赋宝术之一。在应对灵巧如燕的刺客型灵修时，反身制裁可以令月晓灵不落半点下风。
以秋易华那为了进攻而舍弃所有防护的血肉身躯，反身制裁可以给她好好地上一堂课。何况月晓灵还有宝甲护身，防御能力与抛尘境的秋易华相比也显得盈余。
局势突转，双方并驾齐驱。
十颗星闪了一闪，又隐遁了去，久不出现。
“玩够了，该我了！”月晓灵仿佛化身虎狮，气势汹汹地举剑杀向秋易华。
即便负了几十处伤，月晓灵对疼痛的极强忍耐力没有让其减速半分。
十步、七步、五步、三步……月晓灵坚信，只要狠狠地给秋易华来上一剑，比赛就可以结束了。也正是凭着这样的信念，月晓灵玄力极速周转，将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
迎面而来的风声，令秋易华心一沉。她若有若无地叹出一口气，抓起鱼肠短匕，往自己左手腕上一划。霎时，鲜红的血柱喷出。
这是祭血了。外行人看不懂其中名堂，只觉得秋易华大概疯了。
而压龙会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阵业火燃起，包裹住秋易华的全身。什么衣物一类的都烧得灰飞，但秋易华的身躯却陡然发亮。伤口不知何时就全然愈合了，她的身上甚至涌出了浓厚的游气！
秋易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橘黄色人形，五官中只剩下太阳一般耀目的眼睛。短时间内，秋易华竟散逸出踏灵境界的气场！
月晓灵也不带怕的，操着剑就是对头砍去，当头一棒。
没料到秋易华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前面轻巧灵敏的打法。火人猛地朝月晓灵胸口一撞，居然可以将之撞飞十步远！
“神仙！”日尧哀嚎一声，心想神仙这辈子都可能是平胸了。
月晓灵空中咳出几口血沫，重重摔在地上。启甚至也未能抓稳，脱手飞离好几公分。以力量见长的月晓灵在蛮力上不敌对手，也是难得一见。
“这什么妖术？洛涯那糟老头子骗人，说什么群英大会里的灵修最多就只有三十种灵术，今天算上这一个，还有之前几天观看比赛见到的，数起来都有四十种了！”月晓灵心想着，往旁边爬了爬，抓回巨剑。
还是太勉强了吗？洛青云闭上了眼，心里盘算着结局。今日月晓灵倘若负了伤，明后两天的比赛可就悬了。此外，月晓灵现在的情况如涸辙之鲋、危如累卵。这妮子的性格又争强，定不会认输，指不定今天会出什么大的意外。
看着秋易华再度冲来时，月晓灵心中满是不甘。恨啊，为什么要卡在凝血境？哪怕是游气境前期，对付这个妖怪一样的女人也足够了。
不过，月晓灵就是月晓灵，力不竭、战不止！
沉闷的“咚”的一声，“火人”与月晓灵各退十余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月晓灵强打十二分精神，硬生生回敬了一拳。
容不得稍歇半刻，月晓灵突然加速。一个焱闪，冲到秋易华面前。对着那扭曲怪异的火人，使出了当初力敌邓冬的招数。
“虎啸裂阳击！”
三昧真火与火人相触，直接将之吞噬。高品质的五行对低品质的同种五行都有较强的压制。寅虎暴涨了大半个身子，余劲完完全全透过了秋易华的身体。
“天阶，虎啸裂阳击！今日不虚此行，开眼了！”台下的其它宗门都惊羡不已。
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有悖常理的奇迹！
没看见结果，月晓灵身子一虚，侧倒了下去。
……一个褐发男子出现在月晓灵眼前。
“月晓灵，你最近可要应付大麻烦了。”
扶青握着一柄小铁刀，正在削尖一柄木剑。
“我死了吗？”月晓灵问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扶青用刀刮下一条长长的木屑，笑道：“这么想着死么？我问你，两年前你是不是遇见过混沌的分身？”
月晓灵点点头，也不知这么唐突的问题有何用意。
“这就对上了。你的仇家混沌这几天要找上门来了。”
“它还活着？它不是喜欢在海边吃鱼么，来找我干甚？”
扶青停下手头的动作：“这还得从你的那把剑说起。你想知道启的身世么？”
被扶青这么一问，月晓灵倒有点好奇了。启如此神奇，锋利而不易磨损，还有那奇怪的重量。月晓灵之前只把启当作一件器具看待，未尝有过深究。
于是，月晓灵又点了点头。
“天界有月姓一族，善锻兵器。他们想要打造出一柄绝世完美的剑，以彰显他们过人的锻造之术。所以，采得了为数甚少的血银、花费了所有的青铂，造就了这把魔剑，启。同时，另一户锻兵大家也造出了另一把魔物，秽龙渊。这两件兵器太过强大，以至于几乎无人可以使用它们。天历873年，魔兽来犯。天界当时大半区域被破，形势危急。不得已，这剑的原主人韩襄拿着这把剑，以一破万，强行击退了魔物。当时，他也只是三道斩荒而已。”
“斩荒?那是什么境界？”
“洪浮之上，便为斩荒。天界人以韩襄有汗马功劳，便默许了他启的主人的身份。那时他才四十七岁，比我稍大一些，也就普通人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谓雄姿英发。没多久，他便恋上了一位女子，名为秦吟吟。二人投入爱河，几近要成婚。只是，秦吟吟是天界权贵谢银辰的内定妻子，尽管她并不喜欢谢银辰。这个谢银辰足以只手遮天，二人哪能与之周旋？后来，谢银辰叫人暗地劫走秦吟吟，将其关押。韩襄大怒，带着启去找谢银辰索人。”扶青说到这，停住了。
月晓灵正听得入神，连连问道：“然后呢？他赢了没有？”
扶青握着手里不知几时去处的一枚玉佩，上面画着一只鸟的形状，再低着声说道：“他输了。谢银辰当时二域沉心，而且拿到了秽龙渊。韩襄不敌，被杀。启也因那一战而碎裂。好在谢银辰没有在意启的碎片，月族人重新将之收集起来，再造了这件魔器。至此启仿佛入了魔一般，常人触之便会被其吸收血气。现在，也就成了你手中的这一把。”
“说了半天，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月晓灵嘟囔。
“四凶出世，就是靠启的这一特性压制了混沌。”
“噢，那就是说，混沌找我麻烦就是因为这把剑？那还不简单，把启扔了不就好了，多省事。”月晓灵不假思索地回答。
扶青闷笑：“丢了？丢了你拿什么赢下群英大会？又拿什么为月家报仇？”
月晓灵挠挠后脑勺，想了想，好像不行。
“你们月家重造启之后，谢银辰觉察到了，便令人除去月族人，以绝后患。同时，还尽力寻找启的位置。月族人决定舍弃启，但也有一小队人反对，双方各执一词，只是时间不够，谢银辰的人很快杀来。一小队人便带着启到中界去了，其余族人皆被屠杀。此外，谢银辰在天界建立集权，史称‘辰月之变’。”
扶青抚了抚刚刻制的木剑：“现在，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宿命了，你先只管为了比赛吧。混沌出世之时，我会带人来对付之，毕竟我也是在雍洲成长的。不说题外话了，把启拿起来，月晓灵，去结束比赛吧。”
月晓灵突然一睁眼，面前“火人”的光芒依旧刺目。
白月芒！
到底还是禀赋之人，秋易华中了虎啸裂阳击后虽受重创，但战力犹存。正要上来给以月晓灵致命一击时，却不料这一记白月芒。
月晓灵喘着粗气，把启插在地上，再把手搭在上面休息。
“火人”腰际迸出几点血，歪头倒了下去。
阵阵寒风吹过，带来无穷凉意。战斗只持续了几分钟而已，却让人觉得恍若隔世。看客们已经不再说话攀谈了，只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只有日尧这傻小子除外。他大声叫喊着：“神仙无敌！神仙最棒……”
经此一战，月晓灵直取四强，粉碎了压龙会夺取榜首的奢望。
压龙会宗主李慕霸还是稳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个小女孩不是一般天才，可能有着天界的背景，输了就输了吧。你们别去惹麻烦，不然到头来遭殃的是我们自己。”
儿子李庄成眼角挂下泪水：“孩儿不孝，无能以弘扬宗门。”
李慕霸慈祥地笑了笑：“说这个干什么？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我们压龙会才成立不久，能拿到如今这个名次已经成果喜人。等你把挪移大法学会，到时候就让全雍州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最强的宗门。”
“火人”熄了，只剩秋易华枯黄的身躯。祭血之法虽然短暂增加了百倍的玄力，但副作用也是相当沉重的——玄力将会下降一个阶段。不过如果祭血时没有受重伤，结束后仍会是玄力充沛的状态。
月晓灵的比赛时长都极短，与秋易华战得最久，也仅花费了六分钟而已。
洛殇宗众人急忙去接应月晓灵，后者已经双腿发软，难以走路了。
月晓灵头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就是自己的修为太低了，根本无法进行特别持久的攻击。当然，光比力气固然可以，主要是玄力太薄弱，几下使完后便会虚弱。这也是月晓灵不想早早使出灵术的原因。今日的一次虎啸裂阳击，玄力已然被抽干。
月晓灵看着手边的启，出神。假如没有这个大家伙，怕是第一场遇见的个姜润都没有确切的把握能赢。这宝贝可千万不能丢！
能补的药都用上了，但成效不明显。至少虎啸裂阳击是暂时没玄力使了。接下来的两场怎么办？难道四强就要停止了么？
“神仙，在想什么呢？”日尧正给月晓灵捶背。
“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比赛了。下面两场可能不好应战了，真叫人烦。那个什么华用的什么鬼招数，撞得喔胸口疼死了。”
日尧手头上不停地捶着，安慰道：“神仙你已经很棒了，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月晓灵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说：“你觉得有什么用，我可是要去天界的人！罢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去，帮我买一些药过来，就照着这单子上的买！”
月晓灵递过一张黄色小纸条，上面有洛涯的笔迹，写了各式各样的药品。
“是！保证完成任务！”日尧一溜烟跑掉了。月晓灵见其走远，这才弯下身子捂住胸口。那隐隐的绞痛说明月晓灵的确受了伤，而且不轻。
无论怎样，也不可以在日尧这傻瓜面前显得孱弱。
……相比初到武元之时，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凉不少。有些人家已经在筹备过冬的物资了。什么柴火、腌肉、溪水……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八个月的寒冬将至，鸟兽都会往东北方向迁徙，形成一股较为疏散的兽潮。松类的枝叶已经开始向主干收拢，以应对将至的风雪。
冷风迎面，让加了好些衣物的日尧仍不停地哆嗦。看看武元当地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兽皮衣服，压根没感觉到冷。店铺照常开着，人也不减。渐渐地，日尧为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所吸引，也不觉身子冻了。
走出没几十步，一家装备点令日尧驻足。
“刘妈装备铺，听上去不错，进去逛逛。”日尧转了个弯，走进铺里。
铺子也就一般大，但挂着的兵器却丝毫不输其它大埔子。而且，进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些勋章，有金有银，闪闪夺目。仔细看看，上面还刻着诸如“武元优秀兵铺”“武元首席防具大师”“南襄优秀匠师”一类的字。如此看来，这刘妈技艺定是十分高超。
再往上看，一块黑漆木牌匾高挂梁上，曰：“一装在手，万夫不忧。”
大概指的是有了这铺子里的一件装备，就可以对付一万个人也不用担心了吧。日尧心想，愈发觉得这刘妈很厉害。
一位体态丰满、身材匀称的女子从内屋踱步而出，慢悠悠地说：“哟，有客人来了。这年头识货的人可不多了，真是稀贵啊。”
女子倚在柜台旁，冲着日尧妩媚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