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几天,到了群英大会的前一日,月晓灵总算被放出来了。
“没劲死了,那本霖洛辰的拖拖沓沓的,另一本主角是白若水的内容倒是挺多的,只是内容有些枯燥。最可恨的是那个叫什么秀杰的,文笔不错,可你给我的这么些,还是不同的好几本。总共三四十页,居然是六七本小说掺杂在一起,糊弄谁呢?”
日尧一惊:“神仙,没想到你对小说还有很深的见解。”
月晓灵傲娇一笑:“那是,我在月家识过不少字的!”
洛涯领着二人骑上赤鸾。又是被月晓灵吓过的那一头,不过见多了,不至于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承受不起。
会场在燕阳西边接壤的南襄处。北接中部重山及西沙海,西北处为望潮郡。因为雍洲在中界偏于南,南襄更是南中之南,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很是不同。好在莱青去之不远,赤鸾一天半可到。首日是踏灵之战,后几日才是凝血,所以时间还算充裕。
其余弟子已经先行一步了,多观看一下他人的比试,也能增加一些经验。不过月晓灵是不需要了,凝血境的在月晓灵面前与常人无异。
鸟背上的一天确是没什么意思。看着脚下重山过迁,大河东去,也得感慨一下世界之大。月晓灵暗自下定决心,要踏遍中界每一寸土地。
过了名叫“关江”的大河,便真正进入了南襄。令人生疑的便是骤然变冷的天气。过了一会儿,天上竟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雪花。
中界的最北与最南端气候都比较恶劣。如果是在天界,便没有这区别。
大地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南襄的郊野很是静谧,可不像盘荒,到处都是飞禽走兽。这边的树木都不高,免被强风摧折。地表上有时可以见到一些雪莲、银茯苓,这些灵草药在本地卖得便宜,五十铜币一斤。但放到别的洲卖,能卖到十金币一斤。
“神仙,这地方有点冷啊!”日尧抱紧身子,不停发抖。
月晓灵倒没觉得什么。之前大冬天月晓灵还在郊外游荡呢。哪怕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月晓灵是不怕自然的寒风的,除非是之前邓冬布下的那种极寒。
日尧满是补丁的麻布衣服在风中凌乱着,真像一面残旗。
总算是到了,吹了一天半的凉风。冰雪夹杂在刺骨的寒风中,似乎每一粒雪子都打在皮肤下面的血液中。
日尧毕竟没见过多少世面,一下赤鸾就开始四处张望,全然忘却了方才的严寒。邓冬的冰岚宗就居于此处,只是最近不再有耳闻了。邓冬死、潘翊逃后,冰岚宗就销声匿迹了,仿佛一下从雍洲大陆上消失。
武元城,南襄的中心。雍洲最大的武场——祁雪武场,便在此处。武元“满城皆武者,遍地走灵修”。在几座绵延的雪山之间,难得有这么一块稍平整一些的土地。方圆百里,便成为了天府之地。高山削减了大部分的寒风,使得武元一年中能有四个月不被冰雪覆盖。这珍贵的四个月里,寒地的植物极尽生长,百兽也抓紧时间繁衍。一条条冰道化成涓涓细流,秀色可餐。武元人也满大街地装点上红色的饰物,与盎然的绿意相照,一派生气。
入秋不久,武元还未到雪季。月晓灵细细打量石街两边的房屋,发现这些屋子顶端都建得很尖。
这几乎都要和一些枪矛的锐度相当了,月晓灵深感不解,便问洛涯:“老头,这儿的房子怎么都建得跟枪尖一样?”
洛涯虽有不满,还是回答:“此地常年有雪,尖顶可以减少积雪,免得压垮了房屋。”
正逢群英大会,武元的人自然是很多了。虽不至于车马如流,但与往常的冷清相比,已经称得上热闹非凡了。
大多数人都是奔着大会去的,也有一些借此兜售药品的商人。武元中心是武场,四周还围着大大小小的擂台。看上去是很简陋,只用几根雪松围了一下,再支上一个空心的木板台子。这些都只是供普通人比试切磋的,更大一些的,能和洛殇宗的武场相比,还全由青铁搭建成的,不易毁坏。那些才是供灵修使用的,旁人还可以在一边开庄下注。不过,要是台上的两个人串通好了买外围,那可是会被底下人拖到一边打个半死。
石路很平整,或许是被冰雪压实了的缘故。每所房屋与街道的交接处都设有浅渠,以疏雪水。生活所迫,本地人都生得高大威武,如此才能在食物短缺的日子里猎杀冬眠的一些野兽。
连妇女都有小丘一般的肌肉,实在是太有野性气息了。
略显单调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松杉了,这样恶劣的环境条件,也就它们能活下来。并且,这些树还练出了雪季收缩枝叶的本领。不然,这几天便一米的暴雪定会压得它们只剩一根主干。
“月儿,你打算先去看看比武还是休整一下?”洛涯放慢了脚步。
月晓灵突然停了下来:“别叫我月儿月儿的,好傻!反正没事干,就去看看比武也无妨。下次叫我月姐就行了!“
洛涯无奈地叹口气,领着二人往武场去。环形的看台与武场平台之间构成一个倒置的圆台。前排早被各宗的宗主长老占了,后面一些也尽是一些精英。上百个宗门多多少少的人,粗略一看也上了万。加上一些无归属的游士,十万人是至少的。武元崇武,一切擂台武场都可免费进入,当然,损坏要赔偿的。看众那自然可以无所顾虑地看戏了。
洛涯直接带着二人到了第一排,与洛殇宗的门人相会。
洛青云回头正好看见三人,道:“可算是来了。老涯,形势不容乐观呐!”
踏灵之争,洛殇派洛茗、张宁、洛玖笙、叶归、洛引湘出战。除了洛茗与张宁有胜场外,其余三人均告负。
赛制取积分的规则,各宗每一境界派五人,前一百排名的人才有积分。而积分与排名的降序而定,也就是第一名积一百分,而第一百名积一分。五个境界比完,总分便出来了,也便整合出宗门的综合实力排名。需要注意的是,境界无论高低,相同排名对应的积分也相同。因此,各个水平阶层的门人弟子作用都不可忽视。
洛青云如芒在背。洛殇宗这几代弟子断层严重,念动与踏灵的杰出灵修很少。而看了看其它宗门,貌似各境界都是人才辈出。
洛涯一蹙眉,问:“排名如何?”
洛青云摇摇头:“洛茗十七、张宁二十九,十六强都有些悬。”
月晓灵只听过洛茗,另外几人估计也就是不见经传的泛泛之辈。即使他们是踏灵,月晓灵也没有丝毫敬畏的意思。说不定打赢了,月晓灵就可以突破游气境了。
洛茗对阵虎煞门祭余申。
前者十七,后者十三。中间休息了两个时辰,双方暗地里肯定用了不少补充玄力的秘药。不然一天下来五六场,很难撑得住。
洛茗用的是拳法与掌法的融合。相比操练兵器的灵修,肉身技巧虽然在攻击能力上有很大劣势,但不用理会武器的选择问题。并且,几乎每个练拳脚功夫的灵修都会把缴械作为必修。如果夺下对方的武器,那么基本可以宣判胜利了。剑士失剑、刀徒丢刀,那与凡人无异,怎可与灵修相比?
祭余申,一名符修。虎煞门副首领,踏灵后期。之前的几场比试中洛青云都对他赞赏有加。祭余申尤其会把握局势,往往会令对手一直处在被动当中,精疲力竭,最终体力不支而败。
“洛茗这场不好打啊,他这状态有点不对劲。”洛青云之前看了看,洛茗每一场都是全力尽出,有些太过痴猛。
圆形武场,直径约百米,讲究速战速决。本来对符修就有些不利,可祭余申竟可以挺到现在,真令人惊叹不已。
“虎煞门,祭余申,请赐教。”
“洛殇宗,洛茗。”
一般先自报名号的灵修都比较自信。看祭余申不慌不忙的样子,应是早有准备。
洛茗突然迈开步子,疾驰而去。两手游气化焰,笼在拳上,气势汹汹。
顷刻便只余五步距离!祭余申此时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炎风。
一张杌河符在祭余申手指间消散。大河幻象顿显,竟有十丈高!这可和月晓灵小比的时候遇上的那个符修比,强太多了!
洛茗急转方向,左臂挡在前,右手握拳发力。没想到祭余申上来就烧这么大范围的攻击符纸,消耗可是巨大的。杌河符往往都是在群战中起控场作用,祭余申使得也太奢侈了。
黑鳞龟甲!洛茗祭出宝具。左臂上展开一面巨盾,整个人被罩在阴影下。右拳上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金光。黄阶的降龙拳,中了那可是能打断一棵十人合围的雪杉的。
祭余申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身体后退三步,又拿出一张符纸。
群英大会可没有点到为止一说,只有一方认输或退场才可判定胜负。
黄色符纸上赫然画着一道天雷。
杌河已经显形,水墙破碎,往下方压去。洛茗只觉得脚好似被钉在了地上,抬不动。龟甲也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开始轻颤。
洛涯也是一惊,惊呼:“这怎么可能,哪有上来放杌河符的?而且这象显的时间竟如此之短,不应该是踏灵境界所能企及的。”
洛青云拍了拍洛涯的肩:“江山代有才人出,眼下这人都已经做到了,我们也只有佩服的份儿。欸,人老了,比不过这些年轻人咯。”
洛涯神情无比凝重:“这次大会,我们宗有点悬啊。”
洛青云点点头,又突然眼睛一亮。
“老涯,你去问问能不能让月晓灵把游气境和抛尘境的比试也参加了。”
洛涯听着,整个人也呆住了,“你的意思是派月儿去参加三个阶段的比试?这怎么能行,这大会可是查得很严的。”
洛青云又拍拍老友的背:“老涯,我可是看了无数次的规则了。第一天的参赛人员不得超过踏灵,第二天不得超过念动,第三天不得超过抛尘,第四天不得超过游气,第五天不得超过凝血。”
“这不就对了,每一天出战的弟子境界都规定好了。”
洛青云急得跺了下脚:“哎呀,你老糊涂了?不超过岂不意味着比规定的境界低就行?按理讲,月晓灵连念动甚至踏灵的比赛都能参加。”
洛涯一手拍向另一手手心:“对呀!确实没说一定要到达规定境界,只有上限没有下限。”
洛青云长舒一口气:“所以,你那关门弟子该好好利用一下,别浪费了人才资源。”
“可……她不一定打得过啊,这赛场上还没见到有低一个甚至几个大境界挑战的。”洛涯转头看向洛青云。
群英大会这等大事,怎么能够有半点疏忽?所以所有宗门都排兵布阵,挑选了杰出弟子中的佼佼者。没有哪个宗主敢冒这样的险去拉一个低境界的弟子打高境界的比赛。
“月晓灵什么样你不清楚得很吗!人小小个,只有凝血境的样子,但与她交手,总也得有念动的水平才有必胜的把握。”
洛涯沉思了好一阵子,才道:“那,你去问问她吧。”
洛青云笑了,“这种事不应该你这个师父来说么?”
洛涯无奈苦笑:“她之前被我关了禁闭,心里肯定还怀恨在心呢,并且这妮子很是叛逆,还是你去吧,好说话一些。”
二人叽叽喳喳地争论个半天,洛茗都已经被打得还不了手了。
那道天雷速度奇快无比。杌河一塌,天空中便聚集出一小团黑云。河水刚一触到洛茗身体,天雷疾奔而下,击打在杌河之水上。河水可导电,刹那间,一大片火花从洛茗身边溅落。水流毫无空隙,整个罩住了洛茗。再施以天雷,等同于一张雷牢!
龟甲没起到任何防护作用,反而阻碍了洛茗的行动。
洛茗吐出一小口血,全身也麻痹得不能动弹。他一输,重担便全压在张宁一人身上了。而且,女儿因故不能参赛,他就更需要努力为宗门做贡献。
“请见谅。”祭余申抽出最后一张符纸,上面写着“渎仙”二字。
洛青云大呼:“不好,洛茗,快认输!”
祭余申大笑:“没有用的,他动不了了。中了这一招,不死也会功力尽失!”
洛涯脑子一热,几乎就要迈开步子冲进场中。洛青云一手伸出将其拦住:“不能坏了这儿的规矩,那个小人我们日后再找他算账!”
洛茗全身的痛楚几近令他晕厥。眼见着渎仙之戟幻化成型,洛茗舍身一搏,尽全力一蹬武场地面。青铁平台瞬间凹陷了下去,留下一个足印。
“不拿出点功夫,你还真是会得陇望蜀啊!”
洛茗这是在赌时间,假如他能抢在祭余申前击退他,符文幻象便可能失控,指不定会打到别处。而符修,近身几乎没有任何战斗能力。
八成的玄力都使在方才的一蹬上了,成败在天。
天空中出现了耀眼的八颗星,闪闪夺目。
“力劈华山!”
祭余申也拼了命地侧身闪躲,可洛茗靠得太近了。
呯!
那一刻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渎仙之戟正中洛茗胸口,发出鬼魅般的黑光。而洛茗一掌劈中祭余申天灵盖,好似一柄大斧斩下。
祭余申身体受压,挤成屈腰状飞弹出去。
洛茗其实伤得更重。这一戟刺得他眼珠子都快弹了出来,整个人在空中僵住。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如死灰一般。良久,洛茗双腿软了下去,跪倒在地上,头也耷拉了下来,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无力地抽动了几下。
满座寂然无声,无人对刚才的这一战做出评价。
洛茗被判胜。
天空中又多了一颗星,九星夺日,天显异象。
另一颗星正隐隐约约地从北方天空划过。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轮红色的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