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京城外十里亭,亭内彩灯红毯,丝竹声声;亭外队伍浩荡,内三层红妆侍女,外三层铁甲侍卫,一字排开,绿彩绸,红缨枪,交相辉映,刚柔并济,更显磅礴气势。
金月崎一行人一到,侍女便躬身行礼,侍卫更是举枪致意,动作整齐划一,精神百倍,无论男女,皆是训练有素,足以显示龙瑄国近年来的强盛。
一行众人,皆为人中龙凤,然而所有侍卫侍女皆目不斜视,女子垂首,男子昂首挺胸,目光直视前方。
金月崎一路行来,心内感慨颇多,嘴角虽然挂着笑,心内却是复杂万分。
金月崎不得不猜测,尚麒帝此次的别宴恐怕不仅仅是送别这般简单,也许是想显示出他的实力,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金月崎不由得暗道,尚麒帝不失为一名英主,但是却绝对成不了雄主,他的才能只适合治国,却不适宜平天下。今日这般排场,倒并不似尚麒帝平日作风,想来并非其出的主意,那么到底是慕煜,还是慕辰呢?金月崎倒是很好奇。
不过,仅凭这点实力,金月崎根本不会在意,在他的眼中,逐日国不管是财力还是军事皆是五国中最强盛的,并且地理位置亦是极为优越。西有天险巴颜山,高千仞,山势陡峭,常年冰封,从未听说一人上山后能够活着下来;西北有鸿涧峡谷,深百尺,除谷底一条羊肠小道可绕行之外,别无他径,易守难攻;西南为崧岳丘陵地带,却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带,崧岳城城墙坚固,将领更是天下的闻名的猛将尉迟刚,自领军以来,未有败绩;更何况,逐日国近年来对兵士的训练从未松懈过,其父王金尔汗一手建立起来的金衣军,更是天下闻名的长胜军队,加上他近年来的改良,想必更是天下无敌。
想至此,金月崎的眼底不由得出现了一丝轻蔑,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必要让他人以最惨烈的方式来偿还。
慕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慕煜却也是笑得万分迷人,见到金月崎一闪即逝的轻蔑之色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些,一手摘下腰侧的那块形状奇特的翠色玉佩轻轻抚摸着。
金缕衣对慕煜始终存着戒心的,因而慕煜一动,她便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见他抚摸着的“玉佩”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玉佩,分明是一条已经苏醒的翠绿小蜥蜴。
似乎感受到金缕衣的目光,那小蜥蜴竟然抬起头冲着她张开了大口,吓得她眼皮一跳,轻“啊”了一声。
慕辰见金缕衣被慕煜的小蜥蜴吓了一跳,便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这蜥蜴是皇兄养的,没有毒,也不会咬人的。”
金缕衣听慕辰这般一说,虽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仍觉得有些心悸,步子便放慢了些,与慕煜拉开了一段距离。
到了亭内,金缕衣跟紧了慕辰,小心地不靠近慕煜,但又因尚麒帝在,动作不敢太过明显,只得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慕煜。
客为上,金月崎作为逐日国的贵客,坐在了左边,慕煜作为大皇子,便坐在了右侧首席,慕辰次之,金缕衣以王妃的身份与其同席。
金丝铺桌,银丝做穗,金杯玉盏银碟,银碟上嵌着珍珠玛瑙,而那玉壶的盖子更是用巨大的夜明珠整颗打磨而成,可谓是极尽奢华。
席间,更是各色珍馐数不胜数,连金缕衣这般挑嘴的人也忍不住食指大动,这些佳肴竟皆是出自勺百金之手!
金缕衣见尚麒帝这般待金月崎,心下既是自豪,又是担忧,自豪的是自家兄长有脸,自己也跟着沾光;担忧的是,这尚麒帝向来以节俭勤政闻名,今日这般破费,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此时面对着美食佳肴,金缕衣倒是不想与自己为难,布菜的侍女已以身试毒,既然不是有毒,为何不好好饱餐一顿?
在尚麒帝的招呼之下,宾主之间相互祝酒,亭外一片肃杀,亭内却是欢声笑语。
酒至半酣,尚麒帝忽然道:“如今韶光公主已是我龙瑄国的辰王妃,祁王作为辰王妃的王兄,并且也算是龙瑄国的皇亲。为了表示龙瑄国对祁王的敬意,朕今日特封祁王为隆庆王,于浩京城东赐宅一座,银钱万两,领亲王禄,年俸一万二千石。”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唯有慕煜虽故作震惊,双眼却是微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中的小蜥蜴。
金月崎皱着眉头,心下暗恼,他是逐日国唯一的王子,将来便是逐日国的王,若是现在应下了,将来逐日国便成了龙瑄国的臣国,这是他万万不可能接受的;可若是不接,便是破坏邦邻友好,何况自己的王妹金缕衣还在他们的手中,他也还在他们的地盘,若是就此将他强行扣押下作为人质,那么逐日国还未开战便已经输了……既不能拒绝,也不能接受,真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这让一向自负聪慧过人的金月崎也头疼不已。
莫说金月崎,便是金缕衣也是万分困扰。
金缕衣下意识地看了眼慕煜,却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含笑双眸,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绝对与眼前这名蜥蜴男有关。
金缕衣气得脑袋发晕,虽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索性回头望着慕辰,却见他亦是愁眉不展,看来这事他应当也是刚知道,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正在亭内气氛越来越诡异之时,十里亭后的树林里竟然传来了清晰的婴儿啼哭声。
“啊,哪里来的孩子?”金缕衣如获大赦,心下暗松了口气,抢在了众人前头,惊呼道。
见慕煜明显不悦地皱了皱眉,金缕衣暗自在心下得意了两下。不过危机还未解决,她不可掉以轻心。
“是啊,这天寒地冻的,哪家的孩子竟哭得这般伤心?待我去看看吧。”金月崎说完,便要起身。
然而,在座的哪一位不是人精,尤其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尚麒帝,哪里会不知金月崎的打算,于是赶紧接到:“贤侄且慢,不过是一个孩子,哪需要你亲自去寻?朕派人去看看便是。”
说完便叫来了侍卫,让其去树林中寻一寻,到底哪里来的婴儿啼哭声。
“且慢,父皇,臣媳也想去看看,臣媳不亲自去看看不放心。”金缕衣努力让自己散发出母性光辉,好让众人无法推脱。
金缕衣看了看慕辰,期待他能为自己求下情,然而慕辰却仿佛没看到一般,只是将视线放在酒杯上,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看得她满肚子都是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