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动荡了这么多年,到了这永历朝,四下里竟然出奇的安静下来。既然安静下来了,大家伙就只有想着怎么发财了。各处没有民变,没有流贼,开了埠的松江、天津和青岛等地,秩序也是竟然,全然没有以往大明内部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官府的人要想用手里的权利压榨商户,那首先各处的商会这一关就过不去。因为商会直接能和朝中的内阁联系,那些想以权谋私的官员们这个时候倒是要想一想自己的乌纱帽能不能戴稳了。要知道此时各处官员的俸禄可是比崇祯朝的时候正正涨了两三倍还不止呢。便是不贪墨,稳稳当当的干下去,也是能够有一份不错的家业的。
地方上如此的安稳,经商的条件又是如此的好,大家再不想着如何发财,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无能了。有头脑有家底的人这个时候都是把自家的余财拿了出来,投到沿海各处开了埠的大城市中。这些城市中,最主要的产业已经不是什么商业了,而是制造业。从南到北,跟棉纺织品有关的工厂便是多了许多。纺纱的、织布的、印染的、成衣加工的,大小工厂如雨后春笋,争相冒出。至于商品销路,自然是不用愁了,大明内陆便是一个大市场,内陆销售不了,还可以把这些货卖给那些专门从事外洋贸易的商人。靠海的大城市,每日里都是有许多大船靠岸,这城市里生产出的货物,一半以上倒是要运出去卖的。
除了纺织业,其他行业也是逐渐发展起来。比如说在做衣服用的缝纫机、带在手上的手表、用于照明用的手电筒、外出代步用的自行车,这四件东西的生产渐渐的成为了各个城市除了那纺织业之后的支柱产业。大明不缺精明的商户,不缺巧手的工匠,过去缺的便是这种良好的氛围,良好的风气。现下却全是有了,这些行业不发展起来,那就真是怪事了。
除此之外,在上海和更北边的大连,则是成为了此时大明仅有的两座重工业城市。大型的炼钢厂、发电厂、造船厂、机械厂等都是集中在这两处。到了永历三年的时候,在大连造船厂已经同时下水了四条铁甲战舰了,而且都是一千吨左右的。而在上海那边,更是有了两条五百吨的铁甲舰下水。当然这些都是交付给南北太平洋舰队使用的,民用船只,除了自家的,陈家的船厂暂时的还是不接受订单的。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有陈家在背后做推手的。诸如各处开埠城市的法令、城市的管理等等,都是经由首辅李岩签发,然后发到各处城市的。便是各处城市的管理者,也是有内阁这边直接任命的。至于大明的其他地方,则是暂时按照老规矩来办。但是各处的商户得知在那些开埠城市可以不用再受官府盘剥,不用在把自己的产业挂在有功名的举人名下,便把自己的家纷纷安到这些靠海开埠的大城市中。那些原本靠着这些商户孝敬的举人和缙绅们,此时却是没了办法。有能力的,便也自己开始经商,没有能力的,听说南洋那边有很多闲置的土地,便寻思着出海到南洋那边置办一些土地,也算留给子孙后代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想反抗这些新规矩的。但是这些人的代表,松江徐家,在召集了一干门生故吏想着办法和陈家对抗后,便再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原因很简单,人家根本就没有用暴力的手段,而是直接在南直隶这边跟他们玩了一场商业战。在米和布这两项的价格竞争上直接把徐家以及他们的帮手们给拖垮了。这件事从另一个侧面也能看出,大明传统的这些大族,在银钱上,已经赶不上在南洋讨生活的那些大族了。因为跟徐家在这南直隶地面上争斗的可不止陈家,还有南洋的那些受了陈家好处的大族,甚至还有两淮左近刚刚投了陈家的那些私盐贩子们。
当然,旧有的势力是不甘心退出这大明权利争斗的舞台的。他们一处争斗不过,便想着在另一处下手。位于北京城里,那现下还算有些不更事的永历皇帝,便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
在永历五年的时候,一些士大夫们以皇帝成年了,要把大政归还皇上为由,在京城发起了一场名为还政的运动。而且还鼓动了不少各大勋贵的家丁参加这次运动。可惜,这样一场闹剧,在保安军进城之后,就马上没了结尾。李岩自然是不会手软,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打压的打压。其实,那些士大夫们在事情还没有开始做的时候,他们密谋的这些事情就早已被陈峰的情报局给获悉了。他们要是能成功,那情报局的人不如回家抱孩子了。
不过这次事情还是让陈政在背后看到了传统势力的积留问题。那些传统的士大夫们还是要想法把他们进行转化的。这个时候就需要教育,教育从某种角度讲,实际上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陈政来的那个时空,许多事情表面上看着有所谓民主和自由的样子,其实清楚内情的人,谁又不知道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以后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李岩遵照陈政的暗示,在那不久之后,便召开了内阁会议,商议修改国家的法律,制定最基本的宪法。新的宪法从根本上明确了私有制的合理性,凡是大明的子民,都在人身上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每个人所拥有的财产,也是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侵吞的,即便是皇帝,也是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吞个人财产。国库和皇室的财产完全的分开。皇室的任何开销都将由皇室自己维持。皇室在京师附近的财产将会被保留下来,包括整个紫禁城。至于各地的藩王,则是继续享有他们固有的资产,但不再享有什么特殊权利。当然,他们也是可以随处走动的,和平民一样享有各处走动的权利。
这样的一个宪法一经公布,立刻引起了那些失势的士大夫和皇室的反抗。然而没有武力,他们的反抗便显得徒劳了许多,而且刚刚结束的那场变动,更是清醒的提醒所有那些有野心的人,要先清楚自己的实力,然后才能有所动作。
当然,这样的法令还是得到了许多人赞许的,最起码那些把钱投到工厂里的商户们,那些被逼为奴的,那些有能耐但是却被那些士大夫们压迫着的人,都是举双手赞同这项法令的。工厂主们巴不得现下所有的人都是自由身,因为大明的奴仆制度实际上是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工厂主们此时则是想着招到更多的工人,来他们的工厂里劳作。这样他们才能生产出更多的产品,然后卖到外洋,然后才能发财。
一个新举措,一个新制度,不是那么容易就确立下来的。陈政虽然没有怎么学中国的历史,但是欧洲人的历史,他确实学了一些的。科学史上也是讲了许多新技术不能马上应用的事例。便是此时的欧洲,也是要经过所谓的思想启蒙运动后,所谓的民主思想才开始在民众当中流行开来的。李岩新修订的这些法令,虽说和所谓的民主还差的很远,但是已经极大的抑制了皇权和传统士大夫们的权利,而更加倾向的是新生的资产阶级。这种事情,若是在崇祯末年抑或是更远一些时日,是根本不能拿出来说的。但是现在,却是正好。整个江南地界许多缙绅们已经乖乖的入了陈家的圈圈里,捆绑在了陈家的这条船上了,而北方,更多的勋贵们经过崇祯朝的战乱和后来保安军的清洗,已经没了反抗的力量。新的法律的推行,时机在此时已经成熟。于是才有了李岩的这种举措。
明确了私有制,明确了相关的法律,明确了相关的制度,华夏的发展便是一日千里了。而且那些资本家们都从先开了埠的沿海大城市中看到了那种事事讲规则的好处。因为那些制度,实际上是在处处维护他们的权益,他们自然是要维护和推广这些新制度的。
制度有了,华夏从来就不缺聪明的人,不缺金钱,不缺那些能工巧匠。原来陈政还只是在北岛的禄州城一处实现了小范围的工业革命,此时,在大明各处,那些大城市中各种新式工厂自然是更加快速的冒了出来。这工业上的革命,已经开始推广到了大明的沿海和内陆。
有着守旧势力的大明如此,那么南洋那边,原本就没什么大族的所在,实施其新的东西来,就更加的迅速了。
早在永历元年的时候,陈政脑袋里想的那一套制度,就已经在南洋各地开始实施了。他从美洲回到大明后,不久就远赴南洋,当起了那华夏南洋联邦的总理。他在当总理的那四年间,自然是把他想的那套东西给实施了。南洋地界,本就是各大家族合起来经营的,势力都是平均,现下陈政搞起那议会制度,其实就是延续了原来他们所作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罢了。即便自家在其中实力最强,陈政也不进行大明的那一套皇权制度。原本,他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便他来到这个世界了,但是许多东西,是从小就树立起来的,一辈子都是改变不了的。如果现下陈政失败了,没了各项优势,大概他还会反思反思。但是他还没有失败,所以他要推行他的那一套东西。
永历十年的时候,李岩从内阁首辅的座位上自动辞职了。他这些年受了陈政的影响绝大,当他看到陈政在那南洋联邦只当了四年的总理后就自动下来了,他还纳闷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听了陈政的一番解释后,他便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于是他也在做了十年的首辅后自动离职。当然,大明之前的首辅们也都是做了这些年,没有人做的比他李岩更长的。可是要知道那些首辅都是多大岁数才上去的,而他李岩是多大岁数就坐上这首辅的。他辞职的时候,才刚刚三十七岁,这可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黄金的年龄啊。
不过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接任李岩的是原来东林党的领袖,钱某人的关门弟子,福建郑家的郑森。此时的郑森,也就是三十岁。郑森能上来当这内阁首辅,自然是各方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其中有郑家和陈家的,也有资本家们与传统士大夫们的,毕竟,那郑森除了是郑家的代言人外,还是东林党的党众。政党政治此时开始正式登上这历史的舞台。
李岩辞了大明的首辅后并没有闲着,怀着他心中的新想法,又来到了南洋,当起了南洋联邦的第四任总理。在李岩当政期间,南洋联邦逐步的向各处扩张。向东逐渐的吞并了太平洋上的各个岛子。向北已经把势力扩展到了中南半岛。在大明永历十一年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把安南、真腊和缅甸给吞并了。说是吞并,其实那边汉人已经居于主导地位了。那些土人倒是处处要仰仗汉人的鼻息。向西,南洋联邦则是冲出了南洋海面,来到了印度洋。在陈水率领的南太平洋舰队的引领下,南洋联邦一路吞并了欧洲白人们占据的殖民地,同时也不断的向印度大陆上的莫卧尔帝国渗透。锡兰岛此时已经完全成了南洋联邦的一个州。此时,南洋的海商们甚至已经在南部非洲那个被白人叫做好望角的地方建立了货栈。
至于南边的那片大陆,陈政倒是存了一些私心,他决定把那片大陆当做自家的自留地。他是悄悄的派孙良领着人过去的。
而在广阔的太平洋的那一端,美洲大陆上,因为陈政不断的移民过来,此时的北美洲已经是汉人的天下了。西班牙人经过了永历二年的那场战争,彻底的退出了美洲的舞台。但是这里却是和南洋不同,白人们来到这里可是比汉人要早的。西班牙人退出了,不代表其他白人就会退出。英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等等,都是不断的来到这里,寻找发财的机会的。
在永历三年的时候,陈政在北美洲成立美洲华夏联邦,第一任联邦总理自然是陈辉。这样,这里便不再是所谓的无主之地。联邦的民众也不再是单纯的汉人,还有印第安人,当然还有那些印第安人和白人的后代。至于后来从欧洲漂洋过海而来的白人,只要按照联邦的要求来生活,那就可以申请加入联邦。当然,联邦还是以汉人为主体的,语言也是以汉语为主。因为此时汉人在人数上是最多的,而且汉人的文化和技术也是最先进的。
美洲联邦这边采用的制度自然是和南洋联邦一样。那些被陈家迁移过来的,早就获得土地的汉人,此时已经是这美洲汉人中的中坚力量了。
和南洋联邦一样,美洲联邦在成立之后,便开始向美洲四处扩张。除了北美洲之外,还向南美洲扩张。
在永历十二年的时候,在南北美洲衔接的地峡处,一条新的运河修筑完成。在陈政来的那个时空,他被命名为巴拿马运河。可是在这个时空,却被命名为姜氏运河。因为设计这条运河的正是当初从小跟着陈政玩的姜辉。自此,从欧洲到美洲的西海岸,海路便缩短了许多,从大明到达欧洲,路途也是多了一条。
而在美洲大陆和大明本土上,此时铁路已经是修到了各处。美洲贯通东西和南北的铁路在永历十年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工,而此时,英国人才刚刚结束内战不久,护国主克伦威尔正在琢磨着怎么和荷兰人争夺欧洲海上的霸权呢。
至于大明这边,大陆上各处大城市之间也是都修通了铁路,张定远带领的保安军已经打到了乌拉尔山下,铁路自然也是修到了那里。
当然,这一切都是要有人来完成的。数量不多的朝鲜人、动荡不断的倭国的农夫以及战争带来的俘虏还有美洲大陆上的印第安人,他们用他们的尸骨延长了铁路线。后世有历史学家曾在书中写道:“每一米铁路下,都埋着无数白骨。这些白骨中,可能就有已经消失了的朝鲜族、消失了的大和族、消失了的安南人、消失了的缅甸人、以及为数不多的印第安人。至此,整个东亚大陆和美洲大陆上,乃至印度次大陆的一部分地区,非洲南部的一些地方,包括太平洋和印度洋,只剩下一个民族了,那就是所谓的中华民族。当然,这个民族虽然还是以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人为主,但还是有黑人和白人的。可惜经过几代人的同化后,这些祖先是黑人或是白人的人,在此时,身体表面的各项特种,都趋向于黄种人。这种现象,我们无法用历史知识来解释,也只用用最新的遗传学知识才能进行解释吧。”
永历二十五年的春天,在上海的东方理工大学的教室里,一个年轻的讲师正在给讲台下的学生们讲着物理课。
“诸位需要记住,在科学的世界里,我们不能迷信于任何一个人,只有用我们的大脑不断的思考,用双手不断的验证,那样我们才能无限的接近于真理。”
“牛顿先生,我听说您曾经思考过苹果为什么落地的问题。请问,您现在用您的双手找到答案了吗。”
“哦,是的,我找到了,一开始我以为我是世界上第一个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在东方,早就有人比我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到东方的原因。我的导师陈先生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先生,那您刚才不是说,不要迷信于任何人吗,请问您迷信于您的导师吗?”
“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其实这句话,正是出自于我的导师,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才深深的被他折服。”
后来,在伊萨克.牛顿的回忆录中,他这样写道:“在科学的道路上,我只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小孩子,偶然拾到了一块美丽的石子。至于真理的大海,我还没有发现呢。而之所以我能拾到这片石子,则是因为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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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联邦四十一年,西元一七二一年,九十九岁的陈政含笑离开了人世。此时的世界已经与另一个时空完全不同了。
天空中,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仰望苍穹,那颗流星竟然停在了北端的天空中。
“轩辕洪,你在搞什么鬼,怎么会出现两个完全平行的时空,而且还不一样。没想到我就疏忽了那么一阵子,你小子就整出这么多事情来。你知不知道,你三叔可是在这里跟别人打了赌的。这片实验区是不能轻易更改的,要不,你三叔可就算是输了。”
“嘿嘿,爹,也就是你还蒙在鼓里吧,狗屁的实验区,早就让人给动了手脚了,我可不是第一个动手脚的。三叔和你一样,太过实成,我是看不顺眼,才来这么一手的。”
“哼,我不管,到时候你只要把屁股擦干净就行,或者你跟你三叔好好解释,不然,可别指望我给你出头。”